商业性游戏代练行为构成不正当竞争案二审判决书

裁判要旨

1. 代练交易服务主体与游戏经营者基于相同游戏用户、相同游戏产品开展经营活动，代练交易服务直接针对游戏经营者运营的游戏产品，影响用户对游戏经营者运营游戏的真实体验，进而影响游戏经营者的游戏运营业务及竞争权益，并从中获取收益，两者业务相互关联，存在事实上的竞争关系。

2. 商业化、规模化提供代练的行为违反了业内行为规范和商业道德，利用了他人游戏的知名度、用户粘性及未成年人游戏时间受限等因素，攫取市场竞争优势，获取了非法利益，扰乱了游戏市场正常的公平竞争秩序，损害了游戏经营者和用户的合法权益，并加剧未成年人沉迷游戏，引发诸多法律、道德风险及不稳定因素等社会问题，构成不正当竞争。

裁判文书摘要

一审法院/案号：江苏省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2022）苏01民初555号

二审法院/案号：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2023）苏民终280号

案由：不正当竞争纠纷

当事人

上诉人（原审被告）：江苏爱代网络科技有限公司。

被上诉人（原审原告）：腾讯科技（成都）有限公司。

被上诉人（原审原告）：深圳市腾讯计算机系统有限公司。

一审裁判结果：一、江苏爱代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于判决生效之日起立即停止通过“电竞帮大神端”APP、“电竞帮”APP允许未成年人提供《王者荣耀》游戏代练的行为；二、江苏爱代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于判决生效之日起十日内赔偿腾讯科技（成都）有限公司、深圳市腾讯计算机系统有限公司经济损失及为制止侵权行为所支付的合理开支共60万元；三、江苏爱代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于判决生效之日起连续三十日在“电竞帮大神端”APP首页刊登声明以消除影响（声明内容须经一审法院审核，逾期不履行，一审法院将择要在平面媒体上公布判决书主要内容，费用由江苏爱代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承担）；四、驳回腾讯科技（成都）有限公司、深圳市腾讯计算机系统有限公司的其他诉讼请求。

二审裁判结果：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二审裁判时间：二〇二三年四月二十八日

涉案法条：《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一百七十九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第二条、第十七条第四款，《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第二十四条，《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第七十四条、第七十五条，《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二十三条，《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四十五条、第一百七十七条第一款第一项

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

民事判决书

（2023）苏民终280号

当事人

上诉人（原审被告）：江苏爱代网络科技有限公司。

被上诉人（原审原告）：腾讯科技（成都）有限公司。

被上诉人（原审原告）：深圳市腾讯计算机系统有限公司。

审理经过

上诉人江苏爱代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爱代公司）因与被上诉人腾讯科技（成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腾讯成都公司）、深圳市腾讯计算机系统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深圳腾讯公司）不正当竞争纠纷一案，不服江苏省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2022）苏01民初555号民事判决，向本院提起上诉。本院于2023年2月10日立案后，依法组成合议庭，于2023年4月21日公开开庭审理了本案。爱代公司委托诉讼代理人朱启骞，腾讯成都公司委托诉讼代理人潘莉，深圳腾讯公司委托诉讼代理人王琼飞到庭参加诉讼。本案现已审理终结。

上诉人诉称

爱代公司上诉请求：撤销一审判决一至三项，依法改判驳回腾讯成都公司、深圳腾讯公司（以下简称腾讯公司）的诉讼请求，由腾讯公司承担一、二审诉讼费。

事实与理由：1.爱代公司的行为不构成不正当竞争。（1）爱代公司的运营模式不违反诚信原则和商业道德。游戏代练是市场需求，法律法规未予禁止。游戏用户选择代练与涉案平台无关，交易成功取决于用户和代练者的磋商选择。（2）爱代公司已公示服务协议，明确注册涉案平台应当满18周岁并据此进行身份审核。腾讯公司未举证证明涉案平台存在未成年人，且未成年人存在与否并非反不正当竞争法规制和保护范畴。（3）爱代公司与腾讯公司不存在竞争关系，《王者荣耀》ELO机制本质是控制输赢比率，涉案平台不会影响游戏用户的输赢进而影响其游戏体验，不会扰乱网络游戏市场竞争秩序。（4）爱代公司的行为未损害腾讯公司合法权益，未妨害、破坏其提供的网络产品及服务。（5）一审判决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以下简称未成年人保护法）《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以下简称网络安全法）认定涉案平台违法不当；以《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以下简称反不正当竞争法）第二条认定爱代公司行为构成不正当竞争，超出腾讯公司诉请，程序违法。2.爱代公司并未从涉案平台获利，一审判决其赔偿60万元缺乏依据。

被上诉人辩称

腾讯公司二审答辩称，一审判决认定事实清楚，适用法律正确，爱代公司的上诉理由不能成立，请求二审法院驳回上诉，维持原判。1.爱代公司的行为构成不正当竞争。（1）爱代公司采用寄生型商业模式，为《王者荣耀》代练提供的服务建立在腾讯公司《王者荣耀》游戏基础之上，双方客户群体高度重合，利益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两者均属网络游戏服务行业的同业经营者，具有事实上的竞争关系。爱代公司通过涉案平台，组织、帮助和诱导用户违约开展游戏代练交易，减损了腾讯公司提供增值服务的潜在交易机会，而爱代公司从中获益。（2）爱代公司的行为违反诚实信用原则和行业内公认的商业道德，具有不正当性。其明知代练行为系涉案游戏所禁止，仍无视法律规定和行业惯例，组织商业化、规模化的代练经营行为。（3）爱代公司的行为破坏了市场竞争秩序，损害了腾讯公司作为经营者及游戏用户作为消费者的合法权益，损害了未成年人网络防沉迷保护的社会公共利益。2.一审判决爱代公司承担的民事责任适当。

一审原告诉称

腾讯公司向一审法院起诉，请求判令爱代公司：1.立即停止实施不正当竞争行为，即立即停止通过“电竞帮大神端”APP和“电竞帮”APP允许未成年人提供《王者荣耀》游戏代练的行为；2.赔偿其经济损失及合理维权费用300万元；3.在“电竞帮大神端”APP首页刊登声明，以消除影响。

一审法院认定事实

一审法院认定事实：

一、与《王者荣耀》游戏有关的事实

（一）游戏软件权属及腾讯公司的权利

2015年7月21日，腾讯成都公司将名称为“腾讯英雄战迹软件［简称：英雄战迹］V1.1.8.1”的软件进行著作权登记，取得计算机软件著作权登记证书。2015年9月18日，该软件更名为“腾讯王者联盟软件［简称：王者联盟］V1.1.8.1”；2015年10月26日，该软件再次更名为“腾讯王者荣耀软件［简称：王者荣耀］V1.1.8.1”。

2016年3月1日，腾讯成都公司向深圳腾讯公司出具《王者荣耀》代理及维权授权书，授权其自2015年7月21日起至2020年12月30日在全球范围内代理运营以及著作权许可使用《王者荣耀》游戏，并有权在该游戏著作权遭受任何第三方侵害时（包括“王者荣耀”游戏周边产品相关权利遭受侵害时）或对于该游戏拥有的合法权益（包括但不限于运营权益、合法竞争利益等）遭受第三方不正当竞争时单独以自己名义维权。2020年10月31日，腾讯成都公司再次向深圳腾讯公司出具《王者荣耀》代理及维权授权书，授权期限自2020年12月30日起至2024年12月30日，授权权限与前一份授权书相同。

《王者荣耀》游戏的出版单位、运营单位均为深圳腾讯公司，游戏审批文号为新广出审［2017］6712号，时间为2017年8月9日。

（二）《王者荣耀》游戏的匹配规则

2018年11月19日，《王者荣耀》官方网站（pvp.qq.com）刊载标题为《狄仁杰答疑|匹配算法全面解析》的文章，介绍《王者荣耀》采用了ELO等级分系统来评估每一位召唤师的实力，并尽量匹配10个实力相当的对手及队友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给到召唤师高质量的对局体验是《王者荣耀》设计匹配算法时唯一追求的目标。ELO等级分系统更适合对竞技类游戏的选手的技术等级进行评估，用以计量个体在对决类比赛中相对技能的算法系统；对于MOBA游戏而言，需要创造双方势均力敌的竞技环境，让每场对局尽可能的接近公平。《王者荣耀》的多种游戏模式，在ELO等级分系统为基础的前提下，具体的匹配规则会有些许差异。操控单个召唤师的胜率对于《王者荣耀》没有任何益处，只会让大家心生抱怨。

（三）与《王者荣耀》游戏有关的禁止性、限制性规定和措施

QQ软件许可及服务协议第8.2条约定：QQ号码使用权仅属于初始申请注册人。未经腾讯许可，用户不得赠与、借用、租用、转让或售卖QQ号码或者以其他方式许可非初始申请注册人使用QQ号码。微信软件许可及服务协议第7.1.2条约定：微信账号的所有权归腾讯公司所有，用户完成申请注册手续后，仅获得微信账号使用权，且该使用权仅属于初始申请注册人。同时，初始申请注册人不得赠与、借用、租用、转让或售卖微信账号或者以其他方式许可非初始申请注册人使用微信账号。非初始申请注册人不得通过受赠、继承、承租、受让或者其他任何方式使用微信账号。

《王者荣耀》游戏登录启动过程中，用户必须接受王者荣耀用户协议才能进行游戏。王者荣耀用户协议约定：不得将游戏账号以任何方式提供给他人使用，包括但不限于不得以转让、出租、借用等方式提供给他人作包括但不限于直播、录制、代打代练等商业性使用，协议落款为腾讯公司。使用QQ号（已进行实名认证且年龄已满18岁）登录《王者荣耀》游戏，可正常使用软件，未再出现实名验证的提示。

2018年9月15日，《王者荣耀》官方网站发布《王者荣耀健康系统升级公告》，称：……《王者荣耀》健康系统在经过历时数月的开发与测试，将于今日对健康系统再次全面升级。今日起，需要认证的新玩家在首次登录《王者荣耀》时，会启动最严格的实名策略，接入公安权威数据平台进行校验。该项校验能够精准判断相关账号的实名信息是否为未成年人，进而决定是否将此账号纳入到健康系统的防沉迷体系中；其中确认为未成年人的，腾讯将保持力度不变，严格执行健康系统的限玩规则。用户若并未通过校验，在等待校验的期间，该用户将被视为12周岁及以下的未成年人，纳入健康系统“每天限玩1小时且晚21:00后以后禁玩”的防沉迷体系，同时无法进行充值。同日，腾讯对《王者荣耀》健康系统进行升级，接入公安权威数据平台，对所有新用户进行最严格的实名校验。

2018年9月29日，腾讯公司以《王者荣耀》游戏为试点，在北京和深圳启动第一轮人脸识别小规模测试，初步探索此项前沿技术在现实场景的应用可能，并了解用户的实际体验反馈。2018年10月16日，《王者荣耀》游戏开始把存量用户接入公安权威数据平台。2018年10月25日，《王者荣耀》游戏全体用户的强制公安实名校验范围扩大至天津、南京、三亚等八地市。2018年11月1日，《王者荣耀》官方网站发布标题为《腾讯防沉迷再升级，〈王者荣耀〉强制公安实名校验本月覆盖全国》的文章，报道其采取的上述措施，并将按地区逐步扩大排查范围，直至对王者荣耀存量用户进行全覆盖，目标于11月内完成中国大陆地区的全部覆盖，将从之前的提醒变为强制。

腾讯网站刊载的《实名认证和防沉迷系统的说明》记载：根据2019年10月15日发布的《关于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的通知》（以下简称《防沉迷通知》），网络游戏用户需使用有效身份证件进行实名认证。未满18周岁的用户都将受到防沉迷系统的限制。使用未实名认证的QQ号登录王者荣耀游戏时，游戏提醒需输入姓名和身份证号进行实名认证；认证信息为14周岁以下未成年人时，在使用游戏服务前，需要获得监护人（家长）同意。使用以未成年人身份信息实名QQ号登录游戏时，出现“腾讯成长守护提醒您：根据国家防沉迷通知的相关要求和腾讯最新强化的防沉迷策略，由于您是未成年玩家，仅能在周五、周六、周日和法定节假日每日20时至21时登录游戏，在上述时段之外无法游戏请注意休息”的提示。

2021年8月31日，《王者荣耀》官方网站发布《王者荣耀防沉迷措施升级公告》，根据国家新闻出版署发布的《国家新闻出版署关于进一步严格管理切实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的通知》（以下简称《进一步防沉迷通知》），陆续升级防沉迷措施，升级后，未成年用户仅可在周五、周六、周日和法定节假日的20时至21时进行游戏，未满12周岁的用户无法进行游戏充值；12周岁（含）以上未满16周岁的用户，单次充值上限50元人民币，每月充值上限200元人民币；16周岁（含）以上未成年用户，单次充值上限100元人民币，每月充值上限400元人民币；全面关闭iOS游客体验模式；8月31日更新后，单机模式玩法暂时关闭。

《王者荣耀》官方网站刊载有多份净化游戏环境声明及处罚公告（2019年11月18日-2019年12月8日、2020年12月23日、2021年8月11日、2021年9月1日），说明代练是指通过代玩游戏，由第三方帮助玩家提高其段位及完成相应成就的行为；处罚范围为封号、清榜；额外扣分情形为封号3天-1年并清榜。处罚方式包括禁言、禁止上榜、禁止PVP、封号等；对“组织演员买分卖分”“陪玩”“代练”“恶意狙击其他玩家”等系列恶意行为，处罚方式包括禁言、禁止上榜，禁止PVP、封号等。

（四）其他游戏的相关规定

网易游戏、蜗牛游戏、灵犀互娱（阿里）、360游戏、米哈游、西山居游戏、三七互娱、四三九九、光宇游戏、巨人网络、英雄互娱、Riot（美国拳头游戏）、Blizzard（美国暴雪游戏）、KONAMI（日本）等国内外大、中、小型网络游戏服务企业，均在用户协议中，明确禁止基于商业目的出借网络游戏账号、禁止游戏代练行为，甚至禁止宣传代练行为。

（五）《王者荣耀》游戏的知名度

2017年6月18日至2021年9月26日，人民网、新华网、小米网、百度百家号、新浪网先后发表《史无前例！〈王者荣耀〉问鼎全球手游综合收入冠军榜》《北京文化新业态，如何实现王者荣耀》《〈王者荣耀〉举行文创共生行业发布会，打造互联网时代传统文化新触点》《腾讯将以〈王者荣耀〉IP为核心打造文创生态系统》《王者荣耀在海外有多火？国际版再次获奖，入选年度最佳手游》《2021年1月腾讯〈王者荣耀〉蝉联全球手游畅销榜榜首》《王者荣耀西游记主题再添新英雄！我念一句，猴子你敢答应么》等文章，宣传、介绍《王者荣耀》游戏。2021年9月8日，央视网发表文章《官宣！八个电竞项目入选2022年杭州亚运会》，其中包括《王者荣耀》游戏。

二、爱代公司及其被诉不正当竞争行为

爱代公司成立于2016年10月25日，原名称为江苏爱袋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注册资本1250万元，经营范围包括软硬件开发、游戏开发、技术服务及产品销售、电子商务、从事互联网文化活动等，于2018年5月24日变更为现名称。爱代公司股东包括王建等5人，王建持股占51%，并任法定代表人。

（一）爱代公司涉案软件的运营情况

2017年8月24日，铅笔道网站发表标题为《代练也能是门生意？他的王者荣耀代打撮合平台竟有6万客户贡献流水300万》的文章。文章记载：王建为“电竞帮”创始人，于2016年10月创立“电竞帮”；“电竞帮”是一款从事手游服务的平台，目前以“王者荣耀”代练为主要业务，玩家可在“电竞帮”APP上下单代练服务，系统会根据提交的目标段位匹配代练“打手”，并自动生成报价，用户在支付完成之后，“打手”即可开始代练；“电竞帮”注册用户共30万余人，其中付费用户6万余人，客单价60-70元，平台抽取用户代练费用的20%作为佣金，目前月流水300万元左右。文章中注明王建承诺数据无误、为其真实性负责。2017年10月10日，猎云网独家发表标题为《玩得转“农药”代练，做得了手游陪玩，电竞帮获1000万天使轮投资》的文章，文章记载：电竞帮创始人王建透露，已于2017年9月获1000万天使轮投资；电竞帮目前拥有5000多名打手，电竞帮的盈利模式主要是对订单进行20%的抽佣，目前电竞帮的注册用户有40万，日订单数达2500单，客单价60元左右，复购率40%，月流水在400万左右。2017年10月27日，“36氪”公众号发表题为《获5173与人人游戏投资，“电竞帮”除了陪玩代练，还想做自有赛事与轻社交》的文章，文章记载：“电竞帮”CEO王建透露，截至2017年9月，电竞帮总注册用户达40万，日活1万2，月活16万，客户付费转化率为15%，月流水达350万元人民币；电竞帮当下的盈利模式也非常简单，即每单20%的抽佣。

（二）爱代公司涉案软件的服务条款

“电竞帮大神端”APP的应用描述为“代练接单平台电竞帮，专注为大神服务……”，开发者为“江苏爱袋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在“豌豆荚”手机应用商店搜索“电竞帮”，软件下载量为72.4万次。

“电竞帮大神端”APP的服务条款记载：用户申请成为“电竞帮打手”的，应提供本人有效身份证件进行身份验证，未满18周岁的未成年人不得申请该项服务。如没有提供有效身份证件或是个人有效身份信息与提供的有效证件不一致时，爱袋网络有权采取措施停止用户账号的登陆和使用。隐私权政策记载：未成年人使用我们的服务，我们鼓励父母或监护人指导使用我们的服务。电竞帮将依赖用户所提供的实名信息判断是否为未成年人。我们建议未成年人鼓励他们的父母或监护人阅读本《隐私条款》，并建议未成年人在提交个人信息前寻求父母和监护人的同意和指导。

（三）爱代公司涉案软件的功能

未实名认证的用户亦可登录“电竞帮大神端”APP。登录后首页显示爱代公司发布的“打手代理限量招募”广告。客服中心页面分类列举“如何才能接单？”“接单价格是如何计算的？”“上号后发现玩家的账号已经防沉迷怎么办？”“玩家防沉迷无法打单（已上星）怎么办？”等常见问题。点击问题条目后出现问题答案。接单认证页面显示开通的游戏包括王者荣耀、炉石传说、魔兽世界、英雄联盟、穿越火线等25款游戏。接单管理页面显示S25王者排位赛、S25王者巅峰赛、和平精英排位赛、英雄联盟排位赛、魔兽等级、王者美女陪玩、S24荣耀王者套餐等选项。接单大厅页面显示订单服务时长，防沉迷订单显示标记并自动增加服务时长，订单详情增加防沉迷订单服务时长等提示内容。APP的头条详情页面发布的《安卓QQ上号验证小技巧》称：“由于qq版本的问题，很多订单上号需要玩家验证，现在教大家一个不需要玩家验证也能上号的秘诀，具体如下……”。2020年6月4日发布的《S20赛季优选打手招募》称：“为了更好的服务客户和大神，拟针对即将到来的S20新赛季招募优选大神，优选大神可享受比普通大神更高的价格。具体要求如下……”。增值介绍页面显示：1.防沉迷加价。接取有防沉迷加价的订单将获取比正常订单更多的收入，下单后若因你的责任发起退款则服务费退还玩家……。

以成年人手机号登录“电竞帮”APP，选择相应的《王者荣耀》代练服务，系统显示费用总价为25.62帮币；通过支付宝付款25.62元，收款方为爱代公司。使用以未满18周岁人员身份信息实名注册的手机号登录“电竞帮大神端”APP, 实名认证状态为已认证；钱包页面显示保证金为300元；在接单页面接受前述用户订单，显示预计收益为18.38元。通过订单提供的QQ账号登录《王者荣耀》游戏，进行游戏，结果为该局游戏失败。返回“电竞帮大神端”APP，上传游戏对局截图、确认信息后完成本次订单，系统提示该订单已完成，预计收益18.38元，可提现18.38元。

使用另一成年人手机号登录“电竞帮”APP，选择相应的《王者荣耀》代练服务，系统显示总价为81.96帮币；通过支付宝付款81.96元，收款方为爱代公司。以前述未成年人手机号登录“电竞帮大神端”APP，接受该订单，预计收益为68.54元。通过订单提供的QQ账号登录《王者荣耀》游戏，进行游戏，结果为该局游戏胜利。返回“电竞帮大神端”APP，重复前述操作，系统显示可提现68.54元。

（四）爱代公司涉案软件的下载量

在“豌豆荚”手机应用商店，“电竞帮大神端”APP的下载量为5.3万次；在“PP助手”手机应用商店，下载量为5.3万次。根据七麦数据网（qimai.cn）的统计数据，自2017年10月13日至2021年12月14日，“电竞帮大神端”APP在华为、小米、OPPO、VIVO、魅族、应用宝、百度、360和豌豆荚应用市场累计下载量为121.11万；自2017年2月18日至2022年7月12日，“电竞帮”APP在上述应用市场的累计下载量为1337.56万。

在爱代公司企业信用报告收录的新闻舆情中，包括2018年7月7日在兵团教育信息网发布的《电竞帮提现不到账》文章。在黑猫投诉网站（tousu.sina.com.cn），投诉对象包括“电竞邦”，投诉内容多为提现不到账。

三、与本案有关的其他事实

（一）关于网络游戏实名制、未成年人游戏防沉迷的规定

2019年10月25日，国家新闻出版署发布《防沉迷通知》，提出实行网络游戏用户账号实名注册制度，严格控制未成年人使用网络游戏时段、时长，规范向未成年人提供付费服务等要求。

2021年8月30日，国家新闻出版署发布《进一步防沉迷通知》，提出严格限制向未成年人提供网络游戏服务的时间，严格落实网络游戏用户账号实名注册和登录要求等要求。

2021年9月24日，“21世纪经济报道”微信公众号发布文章，记载：中国音像与数字出版协会游戏出版工作委员会（以下简称游戏出版工作委员会）于2021年9月23日发布《网络游戏行业防沉迷自律公约》（以下简称《防沉迷自律公约》），并指出，坚决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其协同会员单位以及相关游戏企业在国家主管部门指导下共同发起该项公约，包括腾讯、网易等游戏企业在内共有213家联合发起单位；《防沉迷自律公约》再一次强调游戏企业及小游戏平台应坚决落实实名认证，必须全面接入国家新闻出版署网络游戏防沉迷实名验证系统；游戏电商平台不得以任何形式向未成年人提供账号租赁交易服务；游戏陪练平台要集中清理违法违规信息和账号，不得向未成年人提供陪玩、代练等服务。

2021年10月19日，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部署推进“清朗•互联网用户账号运营乱象专项整治行动”，指出，对即时通讯、新闻资讯、论坛社区、网络直播、知识问答、生活服务、电子商务、网络视频、网络游戏等各类网站平台账号乱象进行集中整治。专项整治行动要紧盯五类账号运营乱象……五是向未成年人租售网络游戏账号。严格网络游戏账号实名注册和登记要求，清理向未成年人提供网络游戏账号的租售交易。

（二）网络媒体关于网络游戏防沉迷的新闻报道

2017年7月4日，新华网发表标题为《腾讯推游戏防沉迷系统12岁以下每天限玩1小时》的文章。2018年10月26日，搜狐网发表标题为《腾讯再升级〈王者荣耀〉健康系统，史上最严格未成年保护机制成型》的文章。2019年8月1日，新浪网发表标题为《腾讯游戏年底完成健康系统100%覆盖，无法接入将停运》的文章。2019年9月19日，新浪网发表标题为《腾讯游戏健康系统只是“说说而已”么？》的文章。2019年9月6日，半月谈网发表标题为《未成年人网络保护没有终点》的文章，认为腾讯公司的“防沉迷系统”取得了比较显著的成效，具有一定行业借鉴意义。2020年7月3日，中国日报网发表标题为《防沉迷系统再次升级—从实名认证到刷脸认证能否拯救网瘾少年》的文章。

（三）网络媒体、自媒体关于游戏代练的报道、评述

2020年12月15日，“知产财经”微信公众号发表标题为《游戏黑灰产业链中的未成年人保护问题》的文章，认为：“游戏黑灰产业不仅对游戏产业生态造成了影响，也给未成年人的成长制造了许多不确定性，未成年人身份认证缺失、游戏时间无法得到有效控制、游戏成瘾、冒用身份充值、被不法分子趁机侵害……在监管不足的情况下，游戏黑灰产业将严重影响未成年人的健康发展，甚至诱使未成年人身陷囹圄。目前，从事‘网络游戏代练’行为是未成年人参与网络黑灰产业链的一种主要表现形式，涉及到游戏代练行业的非法经营、非法雇佣问题……实际生活中有大量游戏代练者正在廉价出卖自己的劳力以供给其他游戏玩家尤其是国外玩家对虚拟货币的需求，且代练者当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未成年人或青年”。2021年1月29日，中国青年报网站发表标题为《游戏代练灰色地带谁来管管》的文章。

今日头条网站发布有《王者荣耀：新赛季排位已沦陷，代练段位明码标价，大量玩家被劝退》《男子分饰多角利用游戏代练诈骗》《校门口就可游戏租号，代刷代练已成产业……未成年人沉迷网游难题有解吗？》等文章。

四、爱代公司的抗辩意见

在西西软件园网（cr173.com），有“王牌上分V1.0.0.322安卓版”软件供下载，软件厂商为腾讯游戏，更新时间为2018年5月22日。软件简介称：“腾讯王牌上分APP是腾讯在近期推出的非常给力的游戏陪玩上分平台……不仅可以上分，还能邀大神打游戏。2018年5月18日，王者荣耀项目组收到了部分召唤师对于王牌上分产品反馈及相应举报。首先，该产品并非由王者荣耀项目组及所在的游戏部门开发。经过紧急确认，该王牌上分产品为腾讯公司互动视频产品部在游戏社交领域的探索项目，考虑到该产品可能对游戏和用户产生的影响，经过与王牌上分团队沟通及协调，并达成一致意见：立即终止该产品的测试。王者荣耀项目组在此再次郑重声明：王者荣耀官方一直致力于维护游戏公平性、保证良好绿色的游戏体验。无论是聊天环境、对局环境，还是匹配规则，我们都一直在做优化，目的就是希望给所有召唤师一个公平竞技的平台。团队也将在运营过程中持续强化对污染游戏环境的行为进行打击，维护游戏的公平性。”爱代公司据此认为腾讯公司也提供游戏代练服务。

2019年12月，中国通信工业协会对《游戏代练师》团体标准暨《游戏代练师》予以立项。2021年2月，中国通信工业协会承诺：《游戏代练师标准》团体标准遵循开放、公平、透明、协商一致和促进贸易和交流的原则，按照《标准制定程序文件_CA》制定，内容符合国家有关法律法规和强制性标准的要求，没有侵犯他人合法权益。中国通信工业协会在自愿基础上作出本承诺，并对以上承诺内容的真实性负责。《游戏代练师标准》的起草单位不包括腾讯公司。爱代公司以此认为游戏代练并不违反法律规定。

2022年4月27日，腾讯网第三方作者发表标题为《王者荣耀：国服玩家代练月入上万，父母却让他找个月薪3000的工作》的文章，文章记载：“王者荣耀代练，这个行业相信各位小伙伴们都不会陌生。虽然官方一直严禁代练代打这一行为，并且还出台了很多的封号政策，但也阻挡不了玩家们想要拿到英雄标和上分的心，目前来说，代练业务还是蓬勃发展”。

腾讯公司为制止爱代公司的不正当竞争行为，支出公证费74635元、律师费10万元。

腾讯公司提起本案诉讼时，要求爱代公司赔偿其经济损失及合理维权费用300万元。一审开庭审理时，腾讯公司将赔偿额增至600万元，但在一审法院依法送达交纳诉讼费用通知后，腾讯公司未在七日内预交增加赔偿金额部分诉讼请求的案件受理费。

一审法院认为

一审法院认为：

一、爱代公司的行为构成不正当竞争

反不正当竞争法第二条规定：经营者在生产经营活动中，应当遵循自愿、平等、公平、诚信的原则，遵守法律和商业道德。本法所称的不正当竞争行为，是指经营者在生产经营活动中，违反本法规定，扰乱市场竞争秩序，损害其他经营者或者消费者的合法权益的行为。

（一）爱代公司的行为违反法律规定

网络实名制是我国互联网管理的基本政策。网络安全法、未成年人保护法、《进一步防沉迷通知》对网络实名制和未成年人防沉迷均作出了明确规定。在网络安全及未成年人保护问题面前，企业利益必须要让步于社会公共利益。互联网平台的经营者既是维护网络安全的参与者，也是防沉迷工作的主体，必须始终坚持把社会公共利益放在首位，承担起相应的社会责任。爱代公司作为互联网行业的经营者，应当在现行法律框架下设立相应的规则对其运营的平台进行规范管理，这既是其应承担的义务，也是对平台用户合法权益的保障。但是，爱代公司通过其运营的“电竞帮大神端”“电竞帮”平台撮合游戏账号代练行为，必然使涉案游戏内出现游戏账号实际使用人与实名注册信息不一致的情况，特别是使未成年人可以通过代练的方式使用以成年人身份信息注册的游戏账号登录《王者荣耀》游戏，从而不受游戏时段和时长限制地进行游戏，最终导致网络游戏实名制、未成年人防沉迷保护机制落空，其行为完全规避了法律、部门规章对未成年人实施特别保护的强制性规定。爱代公司虽在用户注册时的服务协议中约定“未满18周岁的未成年人不得申请该项服务”，但同时又在平台上发布“不需要玩家验证也能上号”的秘诀、技巧，并以问答的方式介绍账号受到防沉迷限制时的问题解决办法，说明其虽在形式上提示对未成年人的限制，但实际上不仅未作限制，而且对规避防沉迷措施提供直接的指导和帮助。现实操作中，以未成年人身份注册、登录爱代公司的平台并接单代练，未受任何限制。爱代公司运营的网络平台系撮合代练交易的平台，并非游戏平台，其平台运营从形式上可能并不违反网络游戏实名制、未成年人防沉迷的规定，但其撮合的代练交易必然导致网络游戏实名制和未成年人防沉迷保护机制落空；并且，其平台运营方式、内容及宣传对未成年人具有较强的诱惑力，系向未成年人提供诱导其沉迷的服务。因此，爱代公司在运营其平台过程中，未遵守法律规范关于网络实名制和未成年人防沉迷的规定。

（二）爱代公司的行为违反诚实信用原则和行业内公认的商业道德

游戏用户在注册《王者荣耀》游戏账号时，腾讯公司通过QQ软件许可及服务协议、微信软件许可及服务协议、腾讯游戏用户协议和隐私保护指引、腾讯游戏许可及服务协议等相关协议，约定QQ号码使用权、微信账号使用权仅属于初始申请注册人，要求游戏用户进行实名制登记并告知游戏用户不得将游戏账号以任何方式提供给他人使用，包括但不限于不得以转让、出租、借用等方式提供给他人作包括但不限于直播、录制、代打代练等商业性使用。依托于实名认证，腾讯公司通过软件、游戏许可及服务协议的约定禁止使用他人账号登录游戏，通过限制未成年人游戏账号登录时段、时长、充值金额及次数等方式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并多次就涉案游戏发布处罚公告，重申对代练行为的处罚措施。并且，网易游戏、灵犀互娱（阿里）、360游戏、美国暴雪、KONAMI（日本）等世界知名游戏公司也均规定，游戏用户不得将账号及密码提供给他人使用，包括但不限于出借、出租、转让等。

由此可见，以真实身份注册网络账号、以自己实名注册的账号登录游戏且不得将游戏账号以任何方式提供给他人使用，不仅是法律的规范性要求，也已成为游戏行业公认的惯例。爱代公司作为网络服务提供者，明知代练行为系涉案游戏所禁止，仍无视法律规定和行业惯例，组织商业化、规模化的代练经营行为，致使涉案游戏内出现网络账号实际使用人与实名注册信息不一致的情况，而腾讯公司却无法知晓实际使用者的真实身份。用户可以绕开涉案网络游戏的实名制和防沉迷措施、处罚机制。爱代公司的行为违反了诚实信用原则及商业道德。

（三）爱代公司的行为扰乱了市场竞争秩序

竞争是市场经济最基本的运行机制，市场经济秩序首先是竞争的秩序。市场经营者应当在不逾越法律法规和商业道德的范围内自行创造竞争优势，而不是通过攀附其他竞争者的影响力和破坏他人竞争优势获取利益。

爱代公司的行为实质性地破坏了《王者荣耀》游戏的公平竞技匹配机制及游戏平衡。《王者荣耀》游戏是一款公平竞技类游戏，游戏内设置了“ELO 等级分系统”公平匹配机制，根据每一个账户的游戏行为数据分析评价玩家的竞技水平等级，从而匹配水平相当的对战对手或队友，保障用户的游戏体验。腾讯公司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财力、技术成本通过营造公平的竞技环境，吸引、积累用户，确保不同级别的用户公平、公正地参与游戏，并通过提供游戏角色、“皮肤”等增值服务获取收益。公平竞技体验是涉案游戏竞争优势的核心。爱代公司的平台通过规模化、商业化的运营行为，组织、引诱用户违反《王者荣耀》游戏的协议约定进行游戏，致使游戏账号操作人的真实游戏竞技水平与账号记录的游戏水平等级不相同，影响了排位的公平性，打破了游戏的平衡性，导致游戏公平匹配机制失灵。爱代公司的行为利用了游戏账号受限用户及其他非实名用户的需求，以及涉案游戏的影响力，将对腾讯公司经营管理的妨害转化成自身竞争优势；其行为也对互联网行业平台经营者通过合法经营和规范管理获得竞争优势的行业生态环境产生负面影响，严重扰乱了互联网行业的市场竞争秩序。

（四）爱代公司的行为损害了正常实名游戏用户的合法权益

对正常的实名游戏用户而言，游戏账号代练行为导致游戏软件中的公平匹配机制失灵，极有可能匹配到实力悬殊的队友或对手，具体而言：在代练过程中，因为有超出账号等级正常水平的高手存在，其游戏团队的整体竞技水平亦高于账号等级正常水平，其游戏团队的游戏获胜几率明显增大，超出正常的胜负比率，则其游戏对手团队的失败率明显增加，挫败感增强；在代练结束后，代练账号的等级提高，但其实名用户的真实游戏水平明显低于账号等级正常水平，其游戏团队的真实水平亦明显低于账号等级所对应的正常水平，游戏失败几率明显增大，团队队友的游戏挫败感强烈。由此，正常实名游戏用户的游戏体验感下降，对游戏的公平性、腾讯公司的诚信度产生质疑，降低参与游戏的频率直至最终放弃涉案游戏。正常实名游戏用户公平参与游戏竞技的合法权益因爱代公司的行为受到损害。

（五）爱代公司的行为损害了腾讯公司的合法权益

腾讯公司投入巨大成本开发、运营的《王者荣耀》游戏是一款公平竞技类游戏。该游戏上线以来，下载量巨大，为相关公众所知悉，具有一定的市场知名度。作为涉案网络游戏的开发商和运营商，腾讯公司并非直接向游戏用户收取费用，而是通过提供免费游戏下载、公平竞技环境的方式，优化用户体验，吸纳游戏用户，并从增值服务中获取利益。因此，向游戏用户提供公平竞技的体验，不仅是游戏的卖点，也是游戏赖以生存和获得竞争优势的基础。爱代公司违反法律规定和商业道德撮合游戏代练的行为给腾讯公司造成以下损害:一方面，给腾讯公司的商誉造成损害。未成年人通过爱代公司提供的服务可以不受时段、时长限制进入腾讯公司运营的游戏，导致社会公众对腾讯公司是否承担社会责任、是否按照国家规定严格依法采取防沉迷措施产生怀疑，进而对腾讯公司及其产品的社会评价降低，侵害腾讯公司的商誉。另一方面，如果爱代公司撮合游戏账号代练的行为持续，将减损腾讯公司的相关市场份额：1.通过爱代公司运营的“电竞帮大神端”平台，所有人均可使用他人游戏账号进行游戏。游戏账号操作人的真实游戏竞技水平与账号记录的游戏水平等级不相同，导致腾讯公司游戏软件中的公平匹配机制失灵，影响其他正常实名游戏用户的游戏体验，导致涉案游戏的用户数量减少、粘性降低。2.腾讯游戏许可及服务协议规定，对于在游戏内实施违规行为的用户，运营商有权对游戏账号进行封号。爱代公司撮合的游戏账号代练行为可以使已被长久封号的游戏用户获得再次进入游戏的机会，使腾讯公司为保障涉案游戏公平竞技环境而设置的惩罚机制落空。腾讯公司无法有效管控违规用户，进而无法有效维系游戏的健康运营秩序。3.在使用他人账号代练时，游戏用户无需顾忌封号后果，从而增加使用游戏外挂、在游戏内辱骂他人、网络欺诈、传播色情等违规违法行为发生的可能，也增加腾讯公司为维持公平竞技的游戏体验环境所支出的运营成本。

关于爱代公司认为代练行为未受限制的抗辩意见。首先，法律、部门规章已对网络实名制作出明确规定，使用他人账号登录游戏的代练行为无疑违反相关规定；其次，腾讯公司已通过注册、登录其软件的协议明确约定了网络实名制及未成年人防沉迷措施，并采取技术手段予以保障，代练行为当然违反涉案游戏使用协议的约定；再次，腾讯公司虽曾推出代练软件，但随即停止了该项服务，故不能以其曾经提供代练服务即认为代练行为合法、正当，更何况其已经及时纠正了其不当行为；最后，法律已经从规则层面对网络实名制、未成年人防沉迷作出规制，相关行业协会制订的标准并不能成为判断代练行为合法性的依据。因此，爱代公司的抗辩意见不能成立。

综上所述，爱代公司的行为违反法律规定，违背诚实信用原则和行业内公认的商业道德，扰乱市场竞争秩序，损害消费者和腾讯公司的合法权益，构成不正当竞争。

二、爱代公司应当承担的责任

爱代公司的行为构成不正当竞争，应当承担停止侵害、赔偿损失、消除影响的民事责任。腾讯公司要求爱代公司立即停止通过“电竞帮大神端”APP、“电竞帮”APP允许未成年人提供《王者荣耀》游戏代练的行为，符合法律规定，应予支持。爱代公司通过其运营的网络平台撮合游戏账号代练的行为对腾讯公司的商业信誉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且该行为发生在爱代公司运营的APP上，故对腾讯公司要求爱代公司在“电竞帮大神端”APP首页刊登声明以消除影响的诉讼请求，予以支持。

关于赔偿损失的数额。根据反不正当竞争法第十七条第四款的规定，权利人因被侵权所受到的实际损失、侵权人因侵权所获得的利益难以确定的，由人民法院根据侵权行为的情节判决给予权利人五百万元以下的赔偿。腾讯公司在法庭辩论结束前将赔偿损失的金额增加至600万元，但未交纳增加部分的案件受理费，故对其增加的赔偿损失金额不予理涉。腾讯公司要求按照爱代公司的获利计算其损失，计算爱代公司侵权获利的基础数据主要来源于爱代公司在公开报道对其涉案软件上线时间、日订单数、客单价、月流水、佣金比例等的叙述。但是，根据以上数据计算的数额仅为经推算后的爱代公司经营收入，并未扣除其经营中产生的各项成本，虽然收入数额巨大，但并非爱代公司因侵权所获得的利益；同时，爱代公司实施的涉案不正当竞争行为，不仅损害腾讯公司的利益，也损害相关公众的合法权益，即使可以估算出爱代公司因侵权行为所获利益，也不宜全部作为腾讯公司的实际损失。因此，腾讯公司要求按爱代公司侵权所获利益计算其损失，证据不足。根据查明的事实，结合涉案游戏的知名度，爱代公司侵权行为的性质、情节、主观过错、持续时间以及因侵权所获利益等因素，综合确定赔偿数额:1.《王者荣耀》游戏的知名度影响力。《王者荣耀》游戏的注册用户众多，活跃用户数量巨大，游戏综合收入排名前列;《王者荣耀》网络游戏作为正式项目入选 2022 年杭州亚运会。该游戏的知名度高、影响力大。2.爱代公司撮合游戏代练交易的交易价格、交易数量和持续时间。从爱代公司在媒体报道中的陈述可见，其“电竞帮大神端”APP、“电竞帮”APP的运营持续时间较长、代练交易数量较多、交易金额及佣金数额均较大，其获利也应较多。3.爱代公司行为的情节及损害后果。爱代公司撮合代练交易的行为，违反了国家关于网络实名制的要求和未成年人防沉迷规定，损害了社会公共利益，扰乱了互联网行业市场竞争秩序，损害了腾讯公司和《王者荣耀》游戏消费者的合法权益。4.爱代公司的主观过错程度。爱代公司作为互联网行业的经营者，对于与互联网行业经营直接相关的法律规范、《王者荣耀》游戏的规则均应明知，其撮合代练交易的行为明显具有主观过错。5. 腾讯公司为制止爱代公司的侵权行为所支付的合理开支。根据案件难易程度、调查收集证据及参加诉讼的工作量，对腾讯公司主张的公证费、律师费中的合理部分予以支持。据此，酌情确定爱代公司应赔偿腾讯公司经济损失及为制止侵权行为所支付的合理开支共60万元。

一审裁判结果

综上所述，腾讯成都公司、深圳腾讯公司要求爱代公司停止不正当竞争行为、赔偿经济损失及合理维权费用、消除影响的诉讼请求成立，予以支持。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一百七十九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第二条、第十七条第四款，《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第二十四条，《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第七十四条、第七十五条，《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四十五条，《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二十三条规定，一审法院判决：一、江苏爱代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于判决生效之日起立即停止通过“电竞帮大神端”APP、“电竞帮”APP允许未成年人提供《王者荣耀》游戏代练的行为；二、江苏爱代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于判决生效之日起十日内赔偿腾讯科技（成都）有限公司、深圳市腾讯计算机系统有限公司经济损失及为制止侵权行为所支付的合理开支共60万元；三、江苏爱代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于判决生效之日起连续三十日在“电竞帮大神端”APP首页刊登声明以消除影响（声明内容须经一审法院审核，逾期不履行，一审法院将择要在平面媒体上公布判决书主要内容，费用由江苏爱代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承担）；四、驳回腾讯科技（成都）有限公司、深圳市腾讯计算机系统有限公司的其他诉讼请求。如果未按判决指定的期间履行给付金钱义务，应当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二百六十条之规定，加倍支付迟延履行期间的债务利息。一审案件受理费30800元，由腾讯科技（成都）有限公司、深圳市腾讯计算机系统有限公司负担21000元，江苏爱代网络科技有限公司负担9800元。

二审法院认定事实

二审期间，腾讯公司提交以下新证据：1.上海市浦东新区人民法院（2022）沪 0115 民初13290 号民事判决书；2.最高人民法院微信公众号发表的《代练平台、游戏通关，这个案件中的法律与道德边界》文章，用以证明在先司法案例认定，组织、提供游戏代练服务的行为破坏了《王者荣耀》游戏的公平竞技匹配及平衡机制，损害了游戏消费者的游戏体验和合法权益，损害了游戏权利人的合法权益，减损游戏的用户粘性和交易机会，损害了腾讯公司的商业利益和竞争优势，致使涉案游戏实名机制及未成年人防沉迷机制落空，不利于网络生态治理和未成年人权益保护，损害了社会公共利益。

爱代公司质证意见：对证据1的真实性予以认可，但该判决针对的是在全国范围内具有广泛影响的其他平台，且该平台系单纯的代练平台，与爱代公司的平台运营模式不同，故该判决与本案不具有关联性。对证据2的真实性、合法性、关联性均不认可，该文章仅载明相应判决和法官自身的评论，不能证明本案中爱代公司行为的违法性。

本院认证意见：对上述证据的真实性予以确认。证据1系另案判决，并非本案判决依据，但两案均系商业化提供代练交易机会而引发，故该案判决对本案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证据2微信公众号文章，系对另案判决的客观报道以及相关观点阐述，因相关观点仅代表个人意见，故对其不予采纳。

爱代公司提交以下新证据：1.有关《王者荣耀》游戏的评论文章网页截图及《揭露王者ELO背后的机制》视频，证明《王者荣耀》游戏ELO机制并非公平匹配机制，其本质系操控输赢，不存在公平竞技。2.有关《王者荣耀》游戏的评论文章网页截图，证明《王者荣耀》游戏已转变为社交性软件，具有非竞技性。以上两证据用以证明爱代公司平台不存在破坏《王者荣耀》游戏内部机制及损害市场竞争秩序的行为。

腾讯公司质证意见：对上述证据的真实性、合法性、关联性及证明目的均不认可，相关网页以及视频无明确来源和链接，无法核实形式真实性；即使形式真实，因相关内容均为第三方发布，亦不具有真实性，不能达到爱代公司的证明目的。

本院认证意见：爱代公司提交的上述证据均附有相应的网址，对其形式真实性予以确认。但上述证据中的相关内容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不足以证明《王者荣耀》游戏及ELO机制的性质，不能实现爱代公司关于涉案平台不存在破坏《王者荣耀》游戏内部机制及不损害市场竞争秩序的证明目的。

一审判决认定的事实均有相应证据证实，本院予以确认。

二审法院认为

本案二审争议焦点：1.爱代公司的行为是否构成不正当竞争；2.一审判决适用反不正当竞争法第二条是否妥当；3.一审判决确定的赔偿数额是否适当。

本院认为：

一、爱代公司的行为构成不正当竞争

反不正当竞争法第二条规定，经营者在生产经营活动中，应当遵循自愿、平等、公平、诚信的原则，遵守法律和商业道德。本法所称的不正当竞争行为，是指经营者在生产经营活动中，违反本法规定，扰乱市场竞争秩序，损害其他经营者或者消费者的合法权益的行为。一审期间，腾讯公司已举证证明爱代公司通过其经营的APP平台实施了允许未成年人提供《王者荣耀》游戏代练的行为。本院认为，爱代公司的行为构成不正当竞争，具体理由如下：

（一）爱代公司与腾讯公司具有竞争关系

本案中，爱代公司与腾讯公司均系互联网游戏服务行业的经营者。爱代公司提供网络游戏代练交易服务，腾讯公司提供网络游戏运营服务。虽然从形式上看两者不存在直接竞争关系，但爱代公司提供的服务建立在《王者荣耀》游戏服务基础之上，两公司基于相同游戏用户开展经营活动。爱代公司提供代练交易机会直接针对腾讯公司《王者荣耀》游戏产品，影响用户对腾讯公司运营游戏的真实体验，进而影响其游戏运营业务及竞争权益，爱代公司也从商业化提供该游戏代练交易机会、撮合交易完成而获取收益，由此破坏游戏业的公平竞争生态。故两者业务相互关联，存在事实上的竞争关系。

（二）爱代公司的行为违反了业内行为规范及商业道德

网络安全法第二十四条规定，网络运营者在与用户签订协议或者确认提供服务时，应当要求用户提供真实身份信息。未成年人保护法第七十五条规定，网络游戏服务提供者应当要求未成年人以真实身份信息注册并登录网络游戏。网络游戏服务提供者不得在每日二十二时至次日八时向未成年人提供网络游戏服务。国家新闻出版署《进一步防沉迷通知》以及游戏出版工作委员会协同游戏企业制订的《防沉迷自律公约》等，均要求严格限制向未成年人提供网络游戏服务的时间以及落实网络游戏用户账号实名注册和登录的要求，不得向未成年人提供账号租赁交易及代练等服务。网易游戏、360游戏、美国暴雪等众多国内外网络游戏服务企业也均在用户协议中明确禁止基于商业目的出借网络游戏账号及代练行为。腾讯公司亦明确要求用户实名注册《王者荣耀》游戏账号，明确禁止将账号以代打、代练等方式转借他人，并通过限制未成年人账号登录时段、时长等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同时对代练行为规定了明确的处罚措施。由此可知，网络游戏实名注册账号、不得将账号私自转借他人、禁止代练、防沉迷等已然成为网络游戏业内公认的、应当遵守的行业规范、行为规则和商业道德。

爱代公司通过涉案APP平台提供《王者荣耀》游戏代练机会，撮合代练交易，并推动包括未成年人在内的“打手”以他人注册的账号实施代练游戏行为，导致游戏的实际参与者与注册人真实信息不符，使得未成年人可以使用成年游戏用户的账号参与《王者荣耀》游戏，从而未成年人可以超出法律规定的时间无限制地进行游戏。爱代公司的行为公然挑战上述业内行为规范、行为规则与商业道德，一审判决适用网络安全法、未成年人保护法以及公认的业内行为规范、商业道德等认定爱代公司的行为具有不法性和可归责性，并无不当。

（三）爱代公司的行为严重破坏了游戏产业公平竞争机制

经营者遵守自愿、平等、公平、公正、诚实信用原则从事经营、开展竞争的机制，是促进市场规范健康发展，激发创新活力，推动社会繁荣进步的基石，也属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范畴。爱代公司明知代练行为为游戏行业规范、行为规则所禁止，仍然商业化、规模化为《王者荣耀》游戏提供代练交易机会，撮合交易完成，实质是为游戏用户作弊提供帮助，商业化、规模化地助推这一违规行为实施，并从中获取巨大收益。其后果必然导致网络游戏产业自愿、平等、公平、公正、诚信竞争机制落空，是对该公平竞争机制的公然挑战与破坏，扰乱了网络游戏市场正常的竞争秩序。该行为不仅影响了腾讯公司对《王者荣耀》游戏运营的收益，更为严重的是将对整个游戏产业产生冲击，甚至摧毁其生命力。对此，司法必须禁止与惩治。

（四）爱代公司的行为损害了腾讯公司和游戏用户的合法权益

首先，《王者荣耀》游戏作为竞技类游戏，采用ELO等级分系统评估用户的实力，并尽量匹配实力相当的对手及队友参与比赛，让每场对局尽可能接近公平。而爱代公司为《王者荣耀》游戏提供代练交易服务的行为，可能出现超出账号登记用户真实等级水平的代练者参与游戏的情况，导致正常参与游戏的用户失败率增加，挫败感增强，从而获得了虚假的游戏体验，损害腾讯公司和相关游戏用户的合法权益。其次，爱代公司的行为可能导致正常参与《王者荣耀》游戏的用户对该游戏的公平竞技性产生质疑，对腾讯公司的商业信誉产生负面影响。游戏用户也可能因虚假的游戏体验，减少参与《王者荣耀》游戏的频率、次数，离开游戏甚至也被迫请人代练，从而妨碍腾讯公司《王者荣耀》游戏的正常运营。最后，爱代公司利用了腾讯公司《王者荣耀》游戏的知名度、影响力、用户粘性以及未成年人参与游戏时间受限等相关因素，攫取了市场竞争优势，获取非法利益。

（五）爱代公司的行为损害了社会公共利益

未成年人通过爱代公司的APP，可以承接成年游戏用户发出的代练订单，使用成年用户的账号登录，不受限制地参与《王者荣耀》游戏，突破了腾讯公司关于未成年人游戏时间及时长的限制，从而导致“未成年防沉迷”保护机制形同虚设，加剧未成年人沉迷游戏的社会问题，损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等合法权益。同时伴随代练行为产生的以他人名义注册账号以及游戏账号转借等问题亦可能引发诸多道德、法律风险和不稳定因素，对社会公共利益造成危害。

二、一审判决适用反不正当竞争法第二条并无不当

爱代公司认为一审判决依据反不正当竞争法第二条认定其行为构成不正当竞争，超出腾讯公司诉请，程序违法。对此，本院认为，一审期间，腾讯公司明确主张爱代公司的行为违反了反不正当竞争法第二条、第十二条第二款第四项规定，构成不正当竞争。因此，一审判决不存在超出腾讯公司诉请的情形。同时，本案被诉行为不符合反不正当竞争法第十二条规定的情形。反不正当竞争法第十二条第二款第四项规定，经营者不得利用技术手段，通过影响用户选择或者其他方式，实施其他妨碍、破坏其他经营者合法提供的网络产品或者服务正常运行的行为。这里的“利用技术手段”应当指以运用技术的方式实现不正当竞争，该技术手段的运用不正当地影响用户选择或者实质性地破坏、妨碍其他经营者正常提供网络产品或服务的技术运行逻辑，技术手段和行为损害后果之间具有直接因果关系，而非所有借助互联网实施的行为均可视作“利用技术手段”。本案中被诉侵权行为虽系爱代公司通过运营其互联网APP平台实施，但爱代公司仅通过该平台提供代练交易机会，撮合交易完成，并从中获利，具体代练行为由代练者实施，爱代公司并非利用技术手段，影响用户选择或者妨碍、破坏腾讯公司提供的网络产品或者服务正常运行。同时被诉行为亦非反不正当竞争法第二章第六条至第十二条列举的其他具体不正当竞争行为或专利法、著作权法等知识产权专门法规制的行为。如前所述，爱代公司的行为违反了自愿、平等、公平、诚实信用原则和公认的商业道德，扰乱了市场竞争秩序，损害了其他经营者或者普通游戏用户的合法权益。故一审判决适用反不正当竞争法第二条认定爱代公司的行为构成不正当竞争，法律适用正确。

三、一审判决确定的赔偿数额并无不当

本案中，腾讯公司因被侵权所受到的实际损失、爱代公司因侵权所获得的利益均难以确定，本案适用法定赔偿，符合法律规定。综合考虑以下因素，一审法院酌情确定爱代公司应当赔偿腾讯公司损失及为制止侵权行为所支付的合理开支共60万元，并无不当：1.涉案游戏具有较高的知名度和影响力；2.爱代公司作为互联网游戏服务行业的经营者，侵权主观过错明显，侵权APP运营时间长、代练交易数量较多、交易金额及佣金数额均较大，被诉行为扰乱了互联网行业市场竞争秩序，损害了腾讯公司、《王者荣耀》游戏用户、未成年人等多方主体合法权益，并对社会公共利益造成损害；3.爱代公司的涉案平台除提供《王者荣耀》游戏代练交易服务外，还提供其他网络业务；4.本案侵权事实较为复杂，腾讯公司为制止侵权行为支出了较多的合理开支。

二审裁判结果

综上所述，爱代公司的上诉请求不能成立，应予驳回；一审判决认定事实清楚，适用法律正确，应予维持。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七条第一款第一项规定，判决如下：

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二审案件受理费9800元，由江苏爱代网络科技有限公司负担。

本判决为终审判决。

审　判　长 　汤茂仁

审　判　员 　史   蕾

审　判　员　 唐   静

二〇二三年四月二十八日

书    记   员　 毛瑞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