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制造”背后的知识产权“攻略”

秋日的慕尼黑，总会在清晨时聚集起很多的水汽，若是从中国北方的大城市初来乍到，人们会想当然地认为这又将是雾霾的一天。然而，随着太阳逐渐升起，清晨那能见度甚至不足100米的天气竟然顷刻之间便放晴了。与之相似，当国人最初接触德国的知识产权制度之时，也曾被那些不甚明了的规则体系所迷惑，然而随着了解越发深入，德国的知识产权“攻略”便越发清晰，让人越是能够体会到知识产权在促成“德国制造”享誉全球过程中的定鼎之功。

在中国提及知识产权事业最初的发端，德国是一个绕不开的“里程碑”。而慕尼黑，则堪称“欧洲专利首都”，德国知识产权制度的“心脏”。从德国启程，早期的中国知识产权“拓荒者”们开始了西学求索之路，我们的欧洲之行始自慕尼黑，仿佛也带着某种历史必然性。

从创新大户到“隐形冠军”

提起慕尼黑，国人一般都会联想到这个城市的2个称谓：啤酒之都、足球之都。但实际上，令慕尼黑人引以为傲的还有一个称谓，便是“宝马的故乡”。慕尼黑是巴伐利亚州首府，也是德国仅次于柏林和汉堡的第三大城市，有此荣耀不难理解。但与之相隔220公里的斯图加特，虽是德国第六大城市，却身处巴登—符腾堡州中部内卡河谷地，207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仅有58.7万常住人口。

打破国人传统观点的是，这个仅等同于中国部分县城体量的城市，却是集电子、汽车、机械、精密仪器等工业“巨头”于一身的创新之城。奔驰、保时捷、迈巴赫……在斯图加特，你能数出长长一串如雷贯耳的“巨头”车企，其总部几乎都分布在这个不大的市区之中。当然，如果当你得知沃尔夫斯堡这个仅有12万人的小城，竟然是大众汽车的总部所在地，惊讶程度可能会更高一些。

实际上，如果你对知识产权领域有所了解，或许对此并不感到奇怪。以2018年为例，德国专利商标局全年共受理发明专利申请6.7895万件，交通运输、电气设备能源以及机械配件领域的发明专利申请量高居前三。与此同时，德国在这一年还受理了7.5358万件商标注册申请，5.0565万件商标成功注册。

从知识产权状况看来，德国的创新能力之强让人惊叹。德国工业企业博世公司知识产权部门负责人雅金·毕（Joachim Bee）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介绍，仅过去五年，该公司便投入了300亿欧元进行工程研发，推动旗下所有产品实现智能互联，并在这一过程中加强知识产权的布局和保护。“2018年我们提交了5996件发明专利申请，以250个工作日计算，平均每天新提交24件发明专利申请。” 雅金·毕告诉记者，去年博世公司发明专利申请量位居德国企业之首。

据雅金·毕介绍，在博世公司近130年的历史中，其专利工作部门已有110岁的“高龄”。如今，博世公司在全球各地的分支机构都有知识产权专兼职工作人员，他们在总部知识产权部门的领导下协同工作，构建起了更加灵活的知识产权创造和保护体系。

与博世公司这样的创新大户相对应的，是所谓的“隐形冠军”——这是我们在德国交流期间几乎在每一个采访对象的口中都常听到的一个名词。“‘隐形冠军’就是在某一细分领域处于绝对领先地位，但却因较为小众的行业而隐身于大众视野之外的中小企业，比如在斯图加特当地就存在很多为奔驰公司某一零部件做研发生产的‘隐形冠军’企业，他们同样是德国创新和知识产权创造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位于斯图加特的德斯（DREISS）律师事务所的专利律师亚历山大·布灵（Alexander Bulling）告诉记者，他服务的客户中就有很多是当地的“隐形冠军”企业。

从创新大户到“隐形冠军”，不同的创新主体都有力推动了德国在技术创新及创新驱动经济发展方面成绩斐然。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德国的大型企业具有相当的开放性，为中小企业搭建研发平台、申请研发资金渠道，不仅提升了市场的整体研发业态，而且给大型企业提供了一条在供应链上获得更多更好创新技术的有效途径；另一方面则是德国企业依靠严格的质量标准和完备的监督体系，将品质打造成“德国制造”的核心竞争力，而博世公司这样的案例具有很高的代表性，即在磨砺品质的过程中，将知识产权视作依法保护品质的奠基石。

从专业服务到严密保护

在慕尼黑施瓦宾区的凯旋门旁，德国冠科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律师金亦林已迎来自己在德国执业的第十个年头。作为这家技术团队达120人、已是欧洲最大知识产权律所之一的机构中唯一的中国籍律师，金亦林近年来几乎一直处于连轴转的忙碌状态。电子、机械等技术领域的专利申请，欧洲专利异议和复审案件，德国专利无效案件……每天，都有大量的中国赴欧企业找到他咨询在欧知识产权布局、专利预警和保护的事宜。

无独有偶，同样地处慕尼黑的普律丰欧洲（及德国）知识产权律师事务所的负责人之一约根·弗雷德迈尔（Jürgen Feldmeier）近年来也开始拓展中国市场。“我们近年来致力于协助中国客户在欧洲开展知识产权业务，特别是2018年时进一步扩大事务所的中国服务平台并开设了中国热线。”约根·弗雷德迈尔介绍说，目前，该事务所已能为中国赴欧企业提供欧洲及德国的发明专利申请及实用新型专利申请的代理，对客户的商标注册申请实施冲突检索并处理登记手续等一系列服务。

金亦林告诉记者，德国之所以成为知识产权从业者关注的焦点，其原因在于每年发生在德国的专利诉讼案件数量相当于所有其他欧盟国家之和、权利要求的保护范围最宽、批准的临时禁令数量最多等。“特别是近年来，德国知识产权领域的临时禁令成为许多中国企业赴德发展、参加展会绕不开的一道坎，需要专业的知识产权服务机构的高水平从业人员为其提供精准的服务。”金亦林说。

实际上，这种从专业服务到全程护航的模式不仅适用于中国企业，近年来，德国的知识产权服务机构在延续一贯以来的精准、高效、严密和专业的风格基础上，还进一步扩大了业务范围和市场，成为了德国知识产权事业发展的一剂强有力的“催化剂”。

金亦林提及的慕尼黑“欧洲专利首都”的地位，如今已被越来越多的知识产权从业者所认可。无论是德国专利商标局设址于此，抑或其地区法院多年来奉献了无数经典判例，都是德国严密的知识产权立法、司法和执法体系的最好注解。

早在18至19世纪的德意志联邦时期，德国就已陆续有了对专利和商标的相关规定。随着1871年“铁血首相”俾斯麦统一德意志帝国，德国又连续出台了一系列知识产权法律法规，为其后建立严密的知识产权体系打下了基础。1903年，德国加入了《保护工业产权巴黎公约》。如今，以民法典为核心，德国现行的知识产权法律主要包括专利法、实用新型法、外观设计法和商标法等。

目前，德国的最高立法机关是联邦议会。而在司法层面，其法院系统分为普通法院、劳动法院、行政法院、社会法院和税务法院5个系统。而前文提及的德国专利商标局，则和德国版权集体管理组织、德国品种登记局等一起组成了知识产权的行政确权机关；德国的海关和警察部门，则共同构成了知识产权的行政执法机关。

应该说，从创新主体极强的知识产权保护意识，到中介服务机构高水平的知识产权业务能力，再到严谨而周密的知识产权立法行政工作体系，德国知识产权制度自创立至今，不仅在推动本国经济发展和科技进步方面发挥了积极和重要的作用，也成为世界众多国家学习、借鉴的范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