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和平”——美国近年来专利诉讼数据分析

美国是公认的世界科技与创新领先强国，无数高新技术企业云集于此，几乎每天都有新的重要产品与技术在此诞生。2018年，来自美国的申请人共提交了56142件PCT申请，总量继续高居世界第一；而在美国国内，美国专利商标局（USPTO）于2017年全年共收到606956件发明专利申请，总量位居世界第二。

密集的科技企业，领先的研发水平，海量的发明申请，不可避免地带来发明人/专利权人之间，特别是众多科技企业巨头之间的碰撞交锋，美国也因此成为全球专利侵权诉讼的重要战场；而非实施主体（NPE，或称专利主张实体）的不断搅局，更加剧了美国专利诉讼的复杂与混乱。科睿唯安对近年美国专利侵权诉讼的统计报告显示，2012年-2016年间，美国所有的地区法院共收到专利侵权诉讼约27200件。在庞大的样本和纷繁的头绪背后，美国专利诉讼也呈现出一些引人注意的独特之处。

不只是搅局者：美国专利诉讼中的NPE

在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的定义中，非实施主体（Non-Practicing Entities，NPE）指的是购买专利，并通过对涉嫌侵权人主张专利权利而获利的实体。与那些在技术研发和产品生产工作上殚精竭虑的“实施主体”不同，NPE本身并不从事研发，也不制造、分销或销售产品，更不会向USPTO申请颁发专利，其用于向他人主张权利的专利全都购自第三方，购买专利的目的也仅在于借以指控其他实体，以索取高额赔偿或和解费，或是迫使其签订许可协议。在美国，超过一万家公司至少被NPE起诉过一次，NPE每年给美国造成的经济损失则高达800亿美元。正是因为这些特点，NPE有时也被戏称为“专利流氓”或“专利蟑螂”。

汲汲于从专利诉讼中直接获利的NPE，自然成为了美国专利诉讼的主力军。统计数据显示，从2012年至2016年的每一年中，NPE提起的专利诉讼都是实施主体的三倍以上，最多时甚至接近于五倍（如图1）。图2列出了前述五年间在美国提出专利侵权诉讼最多的10个实体——无需惊讶，它们全部都是NPE。其中高居第一的IP Edge LLC提起了1973件专利侵权诉讼，比排名第二的Acacia Research Corp.多出一倍还有余，其主要目标领域是电子商务和软件领域，苹果、亚马逊等业界巨头都是它的攻击对象。IP Edge LLC位于得克萨斯州，看似巧合的是，该州东区联邦地区法院也是NPE最青睐的法院。2012-2016年，得克萨斯州东区联邦地区法院受理的专利诉讼（包括涉NPE诉讼）都远远高出其他美国地区法院，这主要是拜其快速的诉讼程序、倾向于专利权人的陪审团所赐。

图1 2012-2016年美国专利侵权诉讼提出者分布比例

图2 2012-2016年提出美国专利侵权诉讼最多的十个实体

速和为贵：美国专利诉讼结局分析

在NPE的“诉讼—和解”模式的主宰下，美国专利诉讼也往往失焦于诉讼本身。在美国，一起专利诉讼可能经历地区法院、美国巡回上诉法院和美国最高法院等阶段。然而能走到终审阶段的案件占比还不到10%%，大多数案件中，诉讼双方都止于地区法院阶段，通过签署和解协议的方式解决纠纷，以避免高昂的诉讼费用。达成和解费时无多，绝大多数专利诉讼案件可在短短一年内结案，2012-2016年间，美国地区法院阶段中耗时五年及以上的专利诉讼案，仅有寥寥可数的两件（见图3）。

图3 2012-2016年美国地区法院专利诉讼生命周期

除了受NPE诉讼模式的影响，美国专利诉讼的普遍快速结案，或许还可归因于NPE本身所持专利的有效性缺陷。图4与图5显示的分别是2012-2016年间，美国全部专利诉讼所涉专利与NPE诉讼所涉专利的强度占比。

图4 2012-2016年美国全部专利诉讼所涉专利强度

图5 2012-2016年美国NPE提起之专利诉讼所涉专利强度

结合专利的新颖性、商业化意图、技术广度、下游影响和专利年限等因素综合分析，可知NPE诉讼所涉专利的强度比起其他专利诉讼所涉专利来普遍更低，其中强度非常强的专利仅占13%，而非常弱的专利占比竟超过了一半。出人意料的是，根据数据统计，2012-2016年间，NPE所持的非常强的专利平均只被用于两次诉讼，而被归类为非常弱的专利则平均被用于约195次诉讼；换言之，NPE所持专利的强度越弱，其被用于诉讼的概率就越高。鉴于强度不足的专利随时可能被无效，NPE在大量的诉讼中速战速决、和解终案，显然是一种明智且必要的选择。另外，案件缺乏属人管辖权、诉状不充分和审判地转移动议等因素，也决定了某些专利诉讼案只能以快速结案而告终。

“诸神之战”：美国专利诉讼所涉行业与企业分析

苹果与高通两家业界巨头近日来的专利大战，吸引了全世界的关注目光。当然，知名科技企业卷入专利大案，在美国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无论是实施主体之间对簿公堂，还是NPE对实施主体的步步紧逼，都使得美国专利诉讼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诸神之战”。

2012-2016年间，在美国专利诉讼涉及最多的十个专利权人中，有七家为电子设备制造商或互联网服务公司，其他三家公司（如杜邦良种Pioneer Hi-Bred）也是以科技研发而闻名全球的企业（见图6）。而最易在美国遭受专利诉讼攻击的公司中则有80%是高科技企业，其中被起诉次数最多的十家都是人们再熟悉不过的科技行业旗舰公司，如三星、苹果、亚马逊、联想等（见图7）。

图6 2012-2016年美国专利诉讼涉及最多的十大专利权人

图7 2012-2016年美国专利诉讼中成为被告次数最多的10家公司

对众多科技企业而言，NPE似乎就是麻烦的代名词——图8直观地展示了威瑞森（Verizon）、苹果、三星、AT&T四家科技名企被部分NPE（图中所列NPE均是附属于Acacia Research Corp.的实体）所起诉的次数。毋庸置疑，如何解决NPE在专利问题上的反复纠缠，的确是许多科技企业头疼的一大难题。

图8 2012-2016年Acacia附属实体起诉Verizon, Apple, Samsun, AT&T次数统计

科技企业在美国专利诉讼中的重要地位，还反映在诉讼案件的行业分布中。如图9所示，2012-2016年间，计算和控制、通讯，机械、建筑、建造和车辆等是美国专利诉讼案件涉及最多的几个领域；案件数量最多的前十个领域，全都属于技术密集型行业。同样的特点也表现在2012-2016年间美国NPE所涉的专利诉讼案件中。稍有不同的是，NPE最为关注的领域，换成了一般化学品、电子元件及半导体和电子电路（如图10）。

图9 2012-2016年美国专利诉讼所涉专利分布最多的十个行业

图10 2012-2016年NPE提起之美国专利诉讼所涉专利分布最多的十个行业

总结言之，美国专利诉讼主要有三方面特点：在参与主体上，高科技企业与NPE成为了诉讼中最重要的两支力量；在诉讼方式上，迅速寻求和解成为大多数诉讼者的共同选择；在所涉专利上，高新技术领域专利则是公堂之上两造重点争夺的对象。以美为鉴，充分了解美国专利诉讼的现状及其背后的种种因由，必将有助于中国专利申请人与专利权人在美国市场上作出最明智的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