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算机软件专利司法保护的困惑与探索

作者：张晓霞 北京知识产权法院审监庭庭长

搜狗公司涉及计算机输入法相关的专利共有17项，搜狗公司提起诉讼后，百度公司先后向国家知识产权局专利复审委员会宣告专利无效，搜狗公司其中11项专利被宣告无效。北京知产法院共受理搜狗诉百度侵害专利权案11件，其中5案的专利被宣告无效，搜狗公司直接就该5案提出撤诉申请，法院经审查后裁定准予撤诉。其余6件专利侵权案件进入到开庭审理的阶段。由于搜狗和百度两家上市的互联网公司，涉诉金额达2.6亿元。被媒体称为互联网历史最大的专利案件。知产法院经审理后认定三件不构成侵权，涉及的专利分别为：中文词库更新系统及方法，网络资源地址输入的方法和输入法系统，在中文输入法中恢复候选词顺序的方法及系统；三件认为构成侵权，涉及的专利为：输入过程中删除信息的方法及装置，获取新词的方法、装置以及输入法系统，至少两种语言混合输入的方法和输入法系统。在该案的审理中，我们进行了如下的探索：

一、探索符合知产案件特点的诉讼证据规则

一是合理运用举证责任转移规则克服软件专利侵权中的多版本侵权认定难题。对涉嫌侵权行为进行公证只能在一个时间点，而软件更新换代非常快，为此，被告要求原告首先明确版本，否则难以比对。本案在审理中，及时进行规则确立，即以公证的版本为依据，如果被告认为版本发生质的变化，由被告进行举证。至此，案件顺利进入实质性的审理阶段。

二是鉴于计算机软件专利权利要求书写的特有表达，确立了侵犯计算机软件专利权纠纷中的举证规则。即当原告举证证明被诉侵权产品具有涉案专利限定的全部功能，并具有实施了涉案专利保护的方法流程的可能性，原告尽到了初步的举证义务。接下来由被告说明被诉侵权产品实施的具体流程与涉案专利保护方案的区别。当被告的抗辩理由不符合本领域技术人员对技术特征含义的通常理解且没有进一步提供被诉侵权产品后台操作流程步骤不同于涉案专利保护方案的证据时，应当认定被诉侵权产品落入涉案专利的保护范围。

二、探索与技术调查官的配合模式

技术类案件的审理有两大难题，一是技术查明，二是法律适用。为了充分发挥技术调查官对查明技术事实、提高知识产权审判质量效率的积极作用，增强技术事实认定的中立性、客观性和科学性，本案选择有软件行业背景和从业经验的技术调查官。庭前充分合议，确定技术难点；庭审中，法官与技术调查官配合发问，使技术调查官成为法官的技术翻译；庭后技术调查官与法官助理的深入沟通交流，以及合议庭对技术报告的分析采纳等做法为充分发挥技术调查官的作用提供了可以复制的经验。

三、完善诉讼程序方面的探索

重视庭前会议。在该阶段明确原告起诉依据的权利要求；对公证书进行拆封，明确用于比对的被诉百度输入法软件版本；确认法院提供的演示环境可以用于勘验演示；要求被告明确现有技术抗辩的具体方案；排除没有争议的技术特征，确定庭审焦点；明确告知先行判决的审理方式并征得当事人同意。

四、探索以先行判决方式审理复杂技术类案件

对认定侵权成立的三件案件仅判决停止侵权，暂不涉及赔偿数额问题，待先行判决生效后，再行审理赔偿问题。先行判决的法律依据是《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五十三条规定：人民法院审理案件，其中一部分事实已经清楚，可以就该部分先行判决。利用先行判决审理复杂专利案件审理的优势在于，节约司法资源，缓解当事人举证负担，提高审判效率，这也是涉案专利稳定性不强情况下的现实选择。

五、对裁判规则的探索与求证

一是依据诉讼担当理论明确了专利普通许可被许可人原告主体资格的认定标准：1、得到权利人的授权并与权利人共同起诉，2、案件审理的结果对该被许可人会产生影响。二是探讨包含功能模块限定的权利要求解释的规则。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侵犯专利权纠纷案件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二）第八条规定当本领域技术人员仅通过阅读权利要求即可直接、明确地确定实现功能或者效果的具体实施方式的，不属于功能性限定。同时，涉及功能模块限定的装置权利要求保护范围时，根据《专利审查指南》的规定，由功能模块限定的装置权利要求应当理解为主要通过说明书记载的计算机程序实现该解决方案的功能模块架构进行解释和限定权利保护范围。

此外，我们也有困惑和思考。虽然在搜狗诉百度系列案件中，我们进行了有益的探索，但是案件处理也仍面临许多后续问题。

一是配套制度需要完善。我院在审理搜狗诉百度案时以《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五十三条为依据采用了先行判决。但是目前审判系统并不支持先行判决的方式，如何在系统中报结案件，如何在审判系统中向上级法院移送案件信息，都还没有得到很好的处理。

二是专利民事侵权判定规则对专利行政授权规则的借鉴。在专利侵权裁判特别是新类型的专利案件裁判中，法官要对授权规则有深入的理解和掌握，明确功能模块架构的权利要求解释的规则，就是在借鉴授权规则的基础上作出的。北京知识产权法院和高院同时审理专利侵权案件和授权确权案件，这是我们特有的优势。

三是法官裁判思路的选择。在复杂技术类案件审理中，合议庭的审理思路要特别注意紧扣法律要件，尽量考虑通过证明责任的转移和分配，通过逐步深入的证据挖掘来形成心证，作出结论。还要有一个意识，不能让诉讼成为当事人商战的手段。在审理搜狗诉百度系列案件时，我们既要根据专利的特点概括出举证责任转移分配的规则，又要防止没有原则的打开后台，避免诉讼成为窃取商业秘密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