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标合理使用抗辩的判断方法

——2016年浙江法院知识产权司法保护典型案例候选案件

【案例索引】

（2016）浙0702民初1637号；裁判时间：2016年5月16日。

（2016）浙07民终2706号；裁判时间：2016年8月11日。


【裁判要旨】

商标合理使用制度对于实现商标法竞争性利益平衡具有重要意义。如果商标权人以外的人在生产经营活动中以叙述性使用、指示性使用、说明性使用或平行使用的方式善意使用商标权人的商标，其行为不构成对注册商标专用权的侵害。诚实信用和善意是商标合理使用制度的基石；利益平衡是商标合理使用制度的落脚点。对于合理使用抗辩的判断方法应在结合注册商标的显著性程度，综合考虑使用目的、使用状态、使用效果的基础上展开。被诉侵权行为人的使用行为是否会实质性妨碍商标权人权利的正常行使，引起一般消费者对于商品（服务）来源的混淆并造成权利人合法利益受损是界定商标合理使用的客观标准。


【基本案情】

2010年5月27日，毕索网络公司向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商标局（以下简称国家商标局）申请注册“门都网”商标，2011年6月7日，国家商标局核准注册该第8336937号“门都网”商标，有效期限为2011年6月7日 至2021年6月6日，核定服务项目为第42类：替他人创建和维护网站；计算机软件更新；计算机软件升级；计算机软件维护；计算机软件的安装；计算机编程；网络服务器的出租；计算机程序复制；计算机程序和数据的数据转换（非有形转换）；计算机系统分析。2012年5月6日，经国家商标局核准，上述第8336937号“门都网”文字商标转让给永康市环讯电子商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环讯公司）。

经庭审比对，被诉侵权网页右上方采用“中国门都官方网”作为网站名称，点击网页链接进入相关页面后，显示有“中国门都网（官方）”、“中国门都官网”字样。环讯公司主张涉案商标为“门都网”，采用艺术字体，金华市洲际品牌运营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洲际公司）使用的为宋体“门都网”字样，两者在主要文字“门都网”是相同的，洲际公司使用的“官方”、“官”等文字无独立含义，“门都网”系核心辨识部分，洲际公司的上述使用行为构成商标侵权。

庭审中，洲际公司确认被诉侵权网页系其运营管理。环讯公司明确其要求洲际公司停止侵权具体指的是停止在被诉侵权网页中使用“门都网”文字，停止使用menducn.com的域名，并在相关手机客户端、微信公众号中停止使用“门都网”文字的行为。

环讯公司向一审法院起诉请求：1.洲际公司立即在www.menducn.com网站、网站客户端及微信公众号中使用“门都网”文字，并停止使用menducn.com域名；2.洲际公司在永康日报、金华日报上刊登致歉声明（内容以法院审核为准），以消除不良影响；3.洲际公司赔偿环讯公司经济损失20万元；4.洲际公司赔偿环讯公司为实现上述合法权益所支付的公证费、律师代理费等损失11790元；5.诉讼费用由洲际公司承担。


【裁判内容】

金华市婺城区人民法院经审理认为：本案注册号为第8336937号“门都网”商标，目前在法律保护期限内。环讯公司依法对上述注册商标在核准注册的商标及核定使用的商品或服务范围内享有专用权，其权利应受法律保护。

洲际公司在被诉侵权网页上使用了“门都网”文字，具体是指在“中国门都官方网”、“中国门都网（官方）”、“中国门都官网”的表述中使用了“门都网”文字。其中“网”字系对其实际利用互联网技术提供文字、图片等实现对信息传输、接收、共享的服务方式进行的说明，无特殊含义。本案的争议焦点：洲际公司对“门都”文字的使用，是否构成正当使用而成立侵权抗辩。

2009年，中国建筑金属结构协会授予永康市“中国门都”荣誉称号后，该行业协会在全国范围内发文表彰此事；其后，在永康市举行的全国五金博览会上郑重向永康市政府授匾，相关媒体报纸均对此进行披露。永康市因其独特的门产业区域经济特性、超高的门产业品牌市场占有率，享有独一无二的“中国门都”荣誉，“中国门都”已与永康市这一县级地名产生特定关联，在五金建筑行业，其具有唯一的地理位置指向性，系该领域人员约定俗成的称谓及消费者的普遍认知。环讯公司作为涉案商标的权利人无权禁止他人以不致引起相关公众混淆、误认的合理方式善意使用“门都”文字。

本案中，一、洲际公司并未单独使用“门都”文字，而是与“中国”固定联结使用，系对“中国门都”的完整引用，另组合使用“官方”、“官”、“网”文字，且其使用的文字字体、大小、颜色一致，并无突出使用。洲际公司在网页中使用“中国门都”，系对其产品产地作出的描述性说明，反映产品的特点，该行为不构成对环讯公司注册商标专用权的侵害。二、自永康市被授予“中国门都”荣誉后，有多家采用“中国门都”作为名称的相类似网站出现，洲际公司运营由中国建筑金属行业协会授权、由永康市科学技术协会主办的具有一定官方公益性质的“中国门都网”，在知晓上述多家类似网站共存的情节后，强调自身官方背景，在网站名称及相关简介上均加标“官方”、“官”文字，意在与他人网站相区分，恰说明其并不具有攀附他人商誉的故意。三、洲际公司网站具有较高知名度。洲际公司在政府组织下主办五金博览会、大型记录片开机等一系列大型宣传活动，通过长期对“中国门都官方网”网站的管理呵护，建立了较高的市场知名度，具有一定规模，已与网站建立较固定的一一对应关系。洲际公司使用“门都”文字的行为不会导致相关公众对商品、服务来源的混淆误认，系叙述性描述其网页企业的地域来源，系对“门都”文字的正当使用，并不构成对环讯公司商标权的侵害。

此外，环讯公司作为地处永康市的企业，在明知永康市被授予“中国门都”荣誉称号后，申请注册了“门都网”商标，该行为难谓正当；环讯公司核准注册上述“门都网”商标后，却并未在任何网页及宣传中使用商标局核准的“门都网”（艺术字）商标以区分其服务的来源，而是采取华文中宋字体“门都网”（华文中宋）或“门都网”（宋体）在网页中与“中国”结合使用，其本身并未规范使用商标，该行为不值得提倡，商标专用权的保护范围亦因此缩限。根据民法的诚实信用原则及商标法的立法宗旨，商标注册系用以区分其与竞争对手的商品或服务，但不能损害竞争对手的利益，亦不能妨碍他人对公共资源的利用。综上，一审法院遂判决：驳回环讯公司的全部诉讼请求。

一审宣判后，环讯公司不服，提起上诉。

金华市中级人民法院经审理认为：综合环讯公司的上诉理由和请求及洲际公司的答辩意见，二审争议焦点在洲际公司使用的www.menducn.com域名及网站上使用“中国门都官方网”、“中国门都网（官方）、“中国门都官网”是否侵害了环讯公司享有的第8336937号“门都网”商标专用权。根据《商标法》第三十九条规定，注册商标有效期自核准注册之日起计算，第8336937号注册商标的申请日期为2010年5月27日，于2011年6月7日核准注册，而洲际公司的www.menducn.com域名，在2010年9月7日已投入运营，其使用在涉案注册商标生效之前，故洲际公司使用的www.menducn.com域名并未侵害第8336937号注册专用权。至于洲际公司在其网站上使用“中国门都官方网”、“中国门都网（官方）、“中国门都官网”的行为，环讯公司申请的“门都网”商标，“门都”非其臆造，其作为商标名称缺乏固有的显著性，且环讯公司亦承认在原审起诉前并未使用“门都网”商标，“门都网”商标并未获得一定的知名度。另外，从双方提供的证据看，浙江省永康市于2009年9月11日被中国建筑金属结构协会授予“中国门都”荣誉称号民，同年9月26日，在永康举行的中国五金博览会上，中国建筑金属结构协会向永康市政府授予了“中国门都”牌匾，因此，“中国门都”指向的是浙江省永康市，而洲际公司的住所地位于浙江省金华市，其在网站上使用“中国门都官方网”、“中国门都网（官方）、“中国门都官网”等字样，系对其产品产地的说明，相关公众一般不会误认为与环讯公司的涉案注册商标有关联，对其来源产生混淆，故洲际公司在其网站上使用“中国门都官方网”、“中国门都网（官方）、“中国门都官网”等字样，未侵害第8336937号“门都网”商标专用权。该院遂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