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标志与可持续发展的内在逻辑与实践路径

地理标志作为知识产权的保护客体，有助于地区经济和社会的可持续发展。2024年世界知识产权日的主题为“知识产权与可持续发展目标：立足创新创造，构建共同未来”，这正好与保护地理标志的核心目标相同。可持续性是指以不浪费自然资源、能够在未来得以延续且对环境或健康无害的方式完成某件事情。[1]联合国粮农组织制定了跨农业、林业和渔业的可持续发展共同愿景。欧盟近日通过了“葡萄酒、烈酒、农产品”的地理标志条例和“手工业品与工业产品”的地理标志条例，以保护欧盟各成员国的地区经济可持续发展和全球范围内的美食文化遗产(gastronomic heritage)传承，这一主旨与中国保护地理标志的目标不谋而合。本文将重点研究地理标志与可持续发展的内在逻辑，并根据对相关概念的解析，探讨现实中通过保护地理标志实现可持续发展的路径。

一、地理标志赋能可持续发展的内在逻辑

（一）保护地理标志的目标与可持续发展目标相符合

地理标志的四个目标包括：1.减少信息搜索成本，保护消费者的权益；2.增加生产者的收入；3.促进在地经济发展；4.保护环境和文化遗产。[2]这与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SDG）十分契合。出于对分配正义的关切，假设消费者重视并愿意为地理标志产品支付溢价，这一溢价应该转化为提高相关生产者的收入。欠发达的地区和群体从这种形式的知识产权中获益，实际上将实现农村的可持续发展。[3]认可基于可持续理念生产的产品并购买与消费的行为，被称之为“可持续消费”(sustainable consumption)。可持续消费是地理标志产品获得持续溢价的重要保障。决定消费者是否购买的因素主要包括价格、质量、品牌认可度、购买便利程度。地理标志产品的溢价源于其稀缺性和高品质。教育消费者认可产品的高品质，让消费者有能力识别并愿意购买贴有官方标志的地理标志产品，促进环境可持续发展，消费者就应当了解原产地标签等同于高品质，这种高品质与原产地的自然因素与人文因素密切相关。消费者对品质的信任来自于产地溯源的可靠性。[4]

教育消费者了解、识别并购买地理标志产品时，有必要先了解消费者获得地理标志相关信息的途径。从理论上而言，地理标志有两种叙事逻辑，即传播（Communication）逻辑和风土（Terroir）逻辑，这两种逻辑意味着两种相对立的认知框架。[5]这也部分影响着消费者对地理标志的认知。

传播逻辑强调符号的意义。根据符号学理论，地理标志专用标志即为符号。这一符号（标签）意味着某一特定品质的产品，消费者根据这一符号即可判断出产品的基本品质和特征，减少信息搜索成本，而统一规范使用的标签有利于传播和推广。例如欧盟的受保护原产地名称（PDO）和受保护地理标志（PGI）标签，中国的地理标志专用标志，有助于消费者准确识别地理标志，进而购买该产品。这种传播方式高效，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对消费者进行足够的宣传教育，让消费者对这一标签足够了解和认可。

风土逻辑强调原产地的重要性，构建了产品和产地之间的关系，即产品的质量是由独特的产地决定的。按照这个逻辑，产地范围外的产品都不是正宗的地理标志产品。“风土”是欧洲特别是法国地理标志概念的核心与灵魂，是指“任何葡萄栽培区的整个自然环境”，或者“气候、土壤和景观的结合，超越了土壤的化学成分作用”。牛津大学Dev Gangjee教授认为，“风土通过强调精神纽带来重申地方的独一无二”[6]。风土逻辑注重自然因素和人文因素，在产业发展和宣传中强调原产地的溯源，这在欧盟是主流逻辑，强调“风土”是地理标志的核心。香槟、干邑这些地理标志产品直接以地名作为地理标志名称，足以显见原产地和当地“风土”的重要性，是对“可持续发展”的坚持和凸显。强调风土也容易获得追求高品质生活的中高端消费者的认可，也容易将价值增值部分反哺生产者，让生产者扎根当地，持续促进当地经济和社会发展。

（二）地理标志对“长期使用”的要求符合“可持续发展”的理念

人类学理论认为，原产地（origin）指的是一个具有某种意义的地方，指的是持续的一段历史，指的是共同的知识。[7]“持续的历史”和“共同的知识”这两个标准具有一定的关联性，因为如果一个社区在特定地方定居很长时间并采用相同技术，社区与地方的关联性要比孤立的个人更强。知识的集体性和共同性保证了它在某个地方的持续存在。

法国地理标志保护中特别强调“当地、正宗、持续使用（惯例）”，这种重视持续使用（持续的历史）而由集体共同建立形成的生产方法（共同的知识）的惯例，将基于持续使用名称的权利合法化，同时把原产地作为禁止不正当使用的重要衡量标准。证明“当地、正宗、持续使用”时，需要提供各种证据来源。法国相关法律承认旧广告、当地商会的意见、过去的技术手册、该区域个别贸易商的记录、葡萄种植专家的意见、旧发票和当地贸易机构会议记录等，还要求确保生产实践的长期存在（通常是几十年）并在一群生产者中广泛传播。这些都是作为生产方法的有效证据而得到的口述历史的补充。[8]

在印度，不少地理标志产品就充分满足人类学的这两个标准。地理标志所涉及的传统知识非常古老，而且由特定社群代代相传。[9]例如地理标志产品纱丽“Chanderisari”的所有权人是Chanderi基金会，基金会规定，使用地理标志的个人成员必须在Chanderi居住了至少15年。

在中国，申请地理标志保护必须提供史料记载，证明该产品的种植和养殖历史超过30年，这也符合地理标志要求“持续的历史”和“共同的知识”两个标准或者“当地、正宗、持续使用”的标准。例如广东省地理标志培育产品“波罗粽”产自广州市黄埔区，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波罗诞”的特色食品，来“波罗诞”的人都要品尝波罗粽，这一传统延续了数百年。黄埔乡民善于就地取材。黄埔区属亚热带季风气候，热源丰富，无霜期长，雨量充沛，有利于热带亚热带农林作物特别是芭蕉的生长。波罗粽最大的特色就是选取当地的芭蕉叶包裹。每年七月后，村民就开始采集蕉叶回家，先用开水煮泡来杀青，去除蕉叶的苦味；然后晾晒干，保留蕉叶特有的植物芬芳味道，待到需要时再取出使用。直至今日，这一传统仍然保留，芭蕉叶非本地的不用。当地持续使用十分正宗的原材料和制作技艺，符合“可持续发展”的理念。

（三）地理标志对环境保护的内在要求凸显可持续发展的内在逻辑

地理标志保护对环境的潜在贡献是：地理标志产品的高品质可以满足关心生态环境、追求特定品质、喜欢和愿意为此付出溢价的特定消费者群体的美好生活需要，在促进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同时，有利于环境保护。地理标志对于环境更多保护，在产品技术规范中能看出来，如公告中的产品质量技术要求。例如，法国孔泰奶酪的产品规范要求密度，对环境有保护作用。

对地理标志更好地保护将促进当地农村社区的可持续发展、边缘地区的就业、支持建立其他经济活动，如旅游业、保护传统知识和生物多样性。地理标志受到立法的保护，有助于实现生物多样性保护，释放农村或贫困地区发展的潜力。从生产力的角度而言，地理标志经常在自然资源禀赋较好而经济欠发达的地区保护得更好，例如广东的东西部城市比广州、深圳要更重视地理标志的保护。产自农村地区的地理标志产品通常是手工生产的，依赖于农业原材料，这符合保护生物多样性的目标。地理标志提供了参与可持续利用生物多样性资源所需要的（基于市场的）激励。

地理标志产品的地方标准一般都高于国家标准和行业标准，理化指标要求相对较高，势必要求更高的环境保护标准，例如少用农药，减少对土壤的污染，保护生物多样性和基因多样性。欧盟的“绿色计划”(GreenDeal)和“农场到餐桌”(FarmtoFork)的提议也是遵循绿色发展的理念。法国的香槟产区要求所有的香槟都要遵循有机种植的要求，泰国的地理标志产品香米要求在出口时都获得有机认证。这些要求都是对可持续发展的坚持。

二、可持续发展下的创新与创造：传统地理标志产业如何创新

（一）传统工艺能否创新

无论是编织品、青铜器、石木工艺品、雕塑还是绘制品，所需的知识都反映了作为古老传统继承者的工匠的精湛技艺和专业知识。所涉及的专有技术是精良的，地理标志产品的声誉在其申请书中被称为是卓越的。例如印度棉纱丽地理标志“KovaiKora”申请书中写道，这是由编织匠通过运用“在纺织业历史上无与伦比”的技术，用丝绸和棉线纺成的华美纱丽。这种声誉是有依据的，因为不可否认的是，制作这些纱丽所涉及的工艺确实是古老的，仍然以复杂的手工技术为基础。最能反映地域文化的纺织品基本上属于手织机领域，人们描述这些手工技术是保持不变的，且在一个地方使用，这保证了这些技术是本地的。

有时，传统工艺和创新需求之间关系紧张，如关于原材料或生产方法的争议。例如印度地理标志芬尼酒（Feni）是一种蒸馏酒，通常用腰果或椰子制成。历史上是三重蒸馏，但最近几年，已经逐步改为双重蒸馏。这样耗时更少，而且酒精度更低，市场接纳度更高。产品规范中还删除了椰子品种，将原料限定在腰果，也不再强调腰果的产地，因为大量的腰果是从果阿邦指定产地之外的邻近区域进口的。采用了新材料和新技术，包括腰果的机械破碎法，在很大程度上取代了更传统的脚压碎方式；冷却方法的改良防止蒸馏器破裂。该产品规范的上述修改给予生产者适当的灵活性和扩大生产规模的能力，也有利于某些资本密集型生产技术的运用。这引出了变革和后续创新的话题。考虑到允许创新和保留历史悠久的生产方法之间的紧张关系，修改地理标志的产品规范是可行的，但在实践中也会非常复杂。[10]

（二）手工业的传承与创新

2023年，欧盟通过手工艺品和工业产品的地理标志条例《2023/2411号条例》。在这之前，欧盟一直在讨论是否需要将地理标志的保护范围扩展至手工艺品和工业产品（如珠宝、纺织品、玻璃、瓷器等）。最大的理论障碍在于传统地理标志概念要求产品既满足自然因素，又满足人文因素，这也是为什么传统上只有农产品和食品、葡萄酒、烈酒、芳香酒得到地理标志保护的原因。有些工业产品缺乏自然因素，即与产地的自然环境不存在直接联系，或者有些产品如天然石只具有自然因素，都无法满足传统地理标志保护的要件。

欧盟成员国尝试通过国内法进行保护，法国先行一步，将地理标志的范畴扩大到包括来源于特定地区的加工产品。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法国的一些手工艺品被仿冒。例如法国拉吉奥乐（Laguiole）刀为100%手工制作，所有刀具都由专业刀匠用法国原产的材料完成，一把小小的折叠刀具售价为千元以上。刀具的制作过程尊重了拉吉奥乐的传统，制作出的每一把刀都是独一无二的。不过，市面上有诸多仿冒品。为了保护手工艺品的质量和声誉，保护手工艺人的生计，法国于2013年修订《消费者法典》，规定非农业产品可以注册为受保护的地理标志（PGI），要求产品特定的质量、声誉或其他特征可归因于其地理来源，且其生产或加工、准备、制造或组装任一环节在指定的地理区域内进行。

过去的十余年，欧盟加大了和其他国家的双边贸易协定，其中包括与中国的地理标志协定。中欧地理标志产品互认互保名单中率先承认对中国非农产品的地理标志保护，如香云纱、宣纸、汝瓷等。根据欧盟生效的《2023/2411号条例》，手工艺品和工业产品的名称受保护，需要满足三个要件：1.来自特定产区；2.特定质量、声誉或其他特征，与产地密切相关；3.至少有一个生产步骤是在原产地完成。未来可以通过立法保护，帮助工匠和生产者，特别是中小企业，在欧盟层面推广和保护其传统技术诀窍，并遵守欧盟的竞争规则，从而促进手工业的创新和投资。

三、地理标志产业可持续发展的实现路径

（一）乡村振兴与三产融合

乡村振兴是地理标志产业发展的重要目标，地理标志保护是乡村振兴的重要手段，因为大部分地理标志产业的从业人员是规模较小的个体农户或小企业。地理标志可以让区域内的小农户无需自创品牌而分享区域品牌利益，提高产品的附加值，从而实现区域内高品质地理标志产品的标准化、规模化生产。因此，地理标志相关的产业规划对于地理标志本身以及当地经济的发展而言意义重大，是发挥地理标志价值的重要手段。欧盟约三分之一的人口居住在农村，农村的老龄化问题严重，导致农村发展受到制约。欧盟从2022年开始发起一个为期4年的“农业文化遗产”（RURITAGE)行动，提议“农村化”（ruralization），鼓励年青人投身农村，让年轻创造更多的经济和社会价值，将创新的理念带入农村。他们更注重环境保护，也更愿意尝试新能源和新科技产品，在保护文艺、节庆、美食文化遗产和丰厚的历史底蕴方面更有优势。而美食文化（gastronomy）是地理标志三产融合的重要载体。美食烹调是世界自然和文化多样性的相关文化表现形式，重申所有文化和文明都能推动可持续发展，是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推动力。法国香槟、意大利帕尔玛火腿、英国苏格兰威士忌、印度大吉岭红茶等著名地理标志产品的原产地充分发挥旅游资源优势，吸引世界各地的游客前往原产地进行美食美酒品鉴和旅游，促进了三产融合发展。[11]

国内也有不少成功的三产融合典型案例。例如，粤地优品——广东地理标志品鉴会成功地将地理标志产品与粤菜师傅的菜品设计、高端消费者品鉴、原产地溯源、跨境电商等方面结合起来，带动一二三产融合发展。广东省河源市连平县推动国家地理标志产品“连平鹰嘴蜜桃”三产融合发展，从农业、乡村旅游、乡村文创等方面推动三产融合发展，将鹰嘴蜜桃种植、民宿项目开发、农产品电商、乡村旅游项目开发和文旅活动策划合为一体，走出了一条别具一格的“三月赏花、七月品果”休闲观光农业发展路线。

（二）地理标志产区等级划分

地理标志产区等级划分可以促进生产者珍视地理标志产品的产地范围，也将市场差异化，区分不同的消费者，产区等级划分可以让消费者更好地了解产区内不同产品的不同特性，这也是价格差异化实现的可行途径，同时形成独特的美誉度和忠诚度，鼓励消费者持续购买特定产区的产品，促进稳定可持续的供需关系。如何对地理标志产区进行等级划分？法国葡萄酒保护法律制度是欧盟地理标志保护的渊源，葡萄酒产区的细分可谓登峰造极。中国宁夏、山东葡萄酒行业也在学习法国葡萄酒的产区和等级划分，并作出一系列的模仿和创新举措。法国葡萄酒的产区划分充满市场智慧，其参考价值不限于酒类，能给中国各类地理标志产品以启发。

法国葡萄酒的命名体系在20世纪初产生，并被许多国家效仿。这个复杂的立法体系最终规定了每一个葡萄酒产区及其界线，以及相应的生产过程，保证了葡萄酒的质量及出处。[12]不同的等级分类保证的是：1.特定的原产地；2.保证特定产品规范要求的酿酒工艺。这是地理标志保护的灵魂。法国强调葡萄酒产区产地生态条件对葡萄酒质量有重要影响，根据土壤、水、光照等生态因子将国内适合酿酒的产区划分为10大葡萄酒优势产区，还将产区逐级细分成多个次产区。产地区域越小，区域小环境应更适合酿造高档葡萄酒，以突出各区生态资源优势。[13]根据风土的优越程度，勃艮第的葡萄园从高到低被划分为特级园（Grand Cru）、一级园（Premier Cru）、村庄级（Village）和大区级（Regionale）4个等级。消费者为之支付溢价。

产区等级划分可以让消费者更好地了解产区内不同产品的不同特性，并依之作出购买的决定，这也是价格差异化实现的可行途径。例如作者所带团队在辅导广东省肇庆市高要区的地理标志产业发展时，就十分注重产区划分，经过多方论证，将使用“活道大米”地理标志证明商标的商品的生产地域范围确定为广东省肇庆市高要区活道镇及其周边的南岸街道、新桥镇、蛟塘镇、禄步镇、白诸镇、大湾镇现辖行政区域范围。因为这六镇一街道所覆盖的产区自然环境相似。历经半年的调研、多轮检测、座谈、论证，锁定“活道大米”最突出的独特性为“钙”“锌”含量高，其原因主要源于活道镇独特的山区环境、山泉水灌溉、土壤特性，即产品与产地有较强的关联性。而在这六镇一街道中，活道镇作为核心产区，生产加工的大米品质更好，钙含量更高，市场认可度和价格也更高。

（三）地理标志产品质量等级划分

地理标志产品质量等级划分是与产区等级划分十分相关的实践做法，有利于在特定产区的基础上更加细分产品的不同质量等级，精准投放不同的消费者。因为追求“美好生活”的消费者，可能不满足于大众超市中普通的产品，会对特定产品有独特的需求。因此，全球众多成功的地理标志产品都划分了十分精细的等级，并将不同的等级信息在包装和宣传中强化输出，赢得了十分可观的市场份额，也促进产业可持续发展。最成功的案例应该属于法国的干邑，市面上常见的有三类干邑：VS（Very Special）是最常见的干邑类型，已在橡木桶陈酿至少2年；VSOP（Very Superior/Special Old Pale）等级干邑所用的混酿酒液中最年轻的酒液已在橡木桶陈酿至少4年；XO（Extra Old）等级表示干邑所用的混酿酒液中最年轻的酒液在橡木桶中至少存放了10年。有些特别优秀的XO级干邑可能会在橡木桶中陈酿20年以上。与葡萄酒略有不同，干邑酒庄对葡萄原料和酿制工艺进行严格控制，收获年份没有那么重要，干邑的稳定口感得益于配方与橡木桶陈酿时间。每一等级的价格也有巨大的差别，消费群体也针对性地进行了区分。这样的质量等级划分让酿酒师、评酒师、消费者等价值链各个环节的参与者都能找到合适的市场定位，也使得地理标志产品在市场的认可中获得可持续的发展。反观中国的地理标志产品，真正实现等级划分且十分成功的案例主要集中在白酒和茶领域，普通的地理标志农产品的质量等级划分还不够细致，市场接受度还有待提升。

注释

[1] 联合国 . 可持续美食烹调日， https://www.un.org/zh/observances/sustainable-gastronomy-day， 2024-03-28.

[2] Delphine Marie-Vivie,‘The Protection of Geographical Indications in India: A New Perspective on the French and EuropeanExperience’, SAGE Publications Pvt. Ltd (2015).

[3] S. Bowen,‘Development from Within? The Potential for Geographical Indications in the Global South’(2010) 13 JWIP 231, 234.

[4] Michael Blakeney, Geographical Indications and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Frontiers of Law in China, 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