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境电商知识产权诉讼风云及合规之路

如今，电商行业正处于“高景气”阶段，跨境电商作为一种新型贸易形态，随着产业结构升级、政策鼓励和技术进步的深入推进，呈现爆发式发展的态势。据艾瑞咨询的《2023年中国跨境出口电商行业研究报告》显示，2022年跨境出口电商行业实现9.4%的同比正向增长，规模达6.6万亿元[1]。

同时，在地缘争端、经济下行的多重因素下，跨境电商的发展依然存在不少的挑战。跨境电商可能会对商品输入国的市场造成冲击，给数据安全、知识产权、生态环境等多项问题带来影响。其中，知识产权的问题在近些年来尤为突出，关于跨境电商的知识产权诉讼络绎不绝，跨境电商的知识产权合规之路未来一定是充满荆棘。

跨境电商的崛起与彷徨

近些年来，国家对跨境电商的发展始终持积极态度，通过设立经济试验区、提供知识产权保护整治工作等方式促进我国跨境电商行业的增长。2019-2021年，中国跨境电商出口金额分别达到7891、10850和13918亿元，分别实现了30.5%、39.2%和28.3%的高增速。跨境电商首先凭借物美价廉、交易便利的优势占领了美国市场，而后新冠疫情导致的线下购物受阻培养了欧洲市场的线上消费习惯，使得我国的跨境电商在欧洲越发成熟，另外中国与东南亚的跨境电商市场在政策与媒体的助力下高速发展。最终，我国跨境电商的贸易目的地实现多元发展。

其实，中国跨境电商在数十年的发展中，经历了行业萌芽、行业探索、高速发展、高质量发展四个时期。早于1992年，阿里巴巴国际站、中国制造网等平台成立，通过提供信息撮合的服务实现商品的跨境销售。随着二十一世纪互联网的普及，线上交易量逐步扩大，平台开始为跨境卖家提供交易服务，国内卖家积极入驻阿里巴巴国际站、亚马逊、速卖通等国内外跨境电商平台以此快速打开国际市场。同时，一批像SHEIN和Shopify的新兴跨境电商平台开始展露锋芒。

在跨境电商的行业链条中，平台方当之无愧是其中的主要参与者。以亚马逊、eBay、SHEIN、TIKTOK、Temu为代表的平台开放第三方入驻，可以直接为入驻的跨境卖家提供线上交易商城，整合物流、支付及运营等服务，成为了众多跨境卖家的首选。值得一提的是，第三方开放式平台会基本上都会设置严格的规则对商品质量、商品知识产权等问题进行管理。

那么对于跨境电商企业来言，跨境合规成为了无法回避的话题。何为跨境电商合规？跨境电商合规主要包含税务、产品、品牌及运营四方面合规。其中，以商标为代表的品牌合规，一方面要确保国内卖家的品牌资质得到海外市场的认可，另一方面防止国内卖家在使用品牌的过程中发生侵权行为而遭到诉讼[2]。伴随着跨境电商的品牌建设需求上升，更多的跨境电商企业开始走精品路线，打造自身的商业品牌。另外，欧美等跨境电商的目的地国家通常对知识产权十分重视，如果跨境电商企业出现知识产权侵权行为，跨境电商平台往往会对其做出罚款甚至强制关店的惩罚。

跨境电商平台近年来不断更新其平台规则解决不断变化的知识产权相关问题。以全球规模最大的跨境电商平台亚马逊为例，2015年，亚马逊建立品牌注册系统。2017年，亚马逊出台商标备案政策，需在平台提交美日欧等21个国家或地区的注册商标材料进行审核。2018年，亚马逊更新知识产权保护规则声明，卖家可以自行向平台举报知识产权侵权行为。2019年，更是实行即使卖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侵犯了他人知识产权的情况下，依旧会视情况给予卖家警告或关店的处罚。

一方面，跨境电商市场活跃，全球电商渗透率不断提升，跨境电商的发展有着广阔的前景。另一方面，诸多跨境电商参与者面临着实实在在的知识产权纠纷与竞争。总之，跨境电商行业的兴起与发展不过十余年，存在的问题依然十分突出。

跨境电商知识产权诉讼风云录

据国家海外知识产权纠纷应对指导中心发布的《2022年中国企业在美知识产权纠纷调查报告》显示，中国企业在美知识产权诉讼新立案986起，涉及跨境电商新立案559起，占总数的56.69%。

跨境电商领域涉及的知识产权主要是商标权、著作权、专利权等，大多以文字、图片、声音、视频等数据信息的形式呈现，纠纷类型有商标侵权、专利侵权、著作权侵权、不正当竞争等。

商标侵权是跨境电商知识产权纠纷最常见的一种类别。2022年，著名玩具公司凯利玩具（Kelly Toys）在美国纽约南区联邦法院起诉了阿里巴巴平台上90家电商企业销售侵犯其商标权和版权的假冒产品。此外，日本最大汽车制造商丰田汽车近年来在美国伊利诺伊北区联邦法院共发起21件针对跨境电商企业侵犯其商标的群体性诉讼。更多的跨境电商卖家以“附表A案件”的形式被提起诉讼。美国法院第26.2条审判规则规定，原告起诉时可以申请在不公开的“附表A”中列出被告的名字，许多被告在未得到通知的情况下就被提起了诉讼[3]。

著作权侵权行为在跨境电商领域同样高发。近期，SHEIN与Temu之间的纠纷引起了行业内的高度关注。SHEIN先后在英国伦敦高等法院和美国联邦法院起诉Temu等卖家对SHEIN的上千张图片存在著作权侵权行为。2024年2月，英国伦敦高等法院已发布了临时禁令（TRO），禁止Temu侵权。3月，美国伊利诺伊州北区联邦地区法院东部分院驳回了侵权卖家的全部主张，连发四个临时禁令(TRO)禁止Temu等卖家的侵权行为。SHEIN的维权投诉都是基于针对其旗下自主品牌被侵权而进行。

对于专利权侵权来说，重灾区在于外观设计专利侵权。近期，深圳某公司针对一款宇航员投影灯的外观专利对包括亚马逊、eBay、wish等多个主流跨境电商平台发起诉讼。由于各地法律体系的不同，在跨境电商领域还会出现“商业外观”侵权案件。商业外观来源于美国Trade Dress的直译，在我国法律或司法解释中并没有相关概念。例如权利人以一种标识为红色垫底的家具脚套为商业外观起诉跨境电商其它卖家侵权，并获得了TRO禁令[4]。

除此之外，据统计2022年中国跨境电商企业在美涉专利侵权45起，涉商标侵权514起。甚至在诉讼高发地美国伊利诺伊州，存在针对中国卖家知识产权侵权的美国律所Greer, Burns & Crain在2022年总共发起了243件诉讼，关闭了2.2万个卖家账户和5900个网站[5]。2023年上半年，美国伊利诺伊州北区发生的跨境电商侵权案件高达759宗，其中商标侵权案件占了485宗，著作权侵权案件有191宗，而专利侵权案件则达到了82宗。

上文中提到的TRO是跨境电商知识产权纠纷中常见的概念，又称为临时禁令。TRO赋予了原告能够通过各种及时便捷的方式来维护自己知识产权，快速制止涉嫌侵权人所谓的侵权行为且冻结其资产的权利，而当事人必须要出庭或者应诉的规则。加之跨境电商平台自身制定的严格的知识产权管理规则，跨境电商企业常常在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的情况下，被封禁店铺或冻结账户。一旦涉及知识产权纠纷，和解已是最好的处理结果，大部分国内电商企业因为缺席审判最终付出高昂的代价。

表1：文中知识产权纠纷汇总

跨境电商企业合规路在何方？

知识产权问题显然已是跨境电商企业必须面对和需要解决的头等问题。那么跨境电商企业该如何防范知识产权风险，如何在出海的航程中行稳致远呢？

首先，大型的跨境电商平台几乎都制定了相关的知识产权保护规则。跨境电商企业需要做的就是对熟悉平台规则并掌握，在实际运用过程中做好合规工作，减少被平台处罚的风险，在确保利用好规则的前提下，最大程度的维护跨境电商企业自身的利益。

其次，从事跨境电商的企业大多处于“火什么、卖什么”的潮流之中，会采取低成本拷贝、借鉴等方式盲目追寻“爆款”产品，这就大大增加了跨境电商企业卷入知识产权纠纷漩涡的几率。对于跨境电商企业来讲，要强化知识产权意识，建立自身品牌的合规审查制度，提高规划知识产权的能力[6]。

最后，跨境电商企业在遭遇侵权诉讼时应积极应对、争取和解。在我国跨境电商出口侵权案例中，大部分企业由于诉讼费用高、流程复杂而放弃应诉，而不应诉的结果就是法院根据原告的主张进行判决，冻结的资金被全额划走作为赔偿[7]。而如果积极应诉的话寻求和解的话，可能会减少一大部分损失。跨境电商企业遭遇的诉讼通常被告众多，企业之间可以相互交流，积累经验，还可以共同向政府组织寻求帮助，防范后期的侵权风险。

除了跨境电商企业自身重视知识产权，积极维护知识产权保护之外，政府、律所、行业协会等多方力量都应充分发挥自身的作用，及时完善跨境电商知识产权的综合环境，在“中国制造”的出海潮中形成合力促进跨境电商行业的蓬勃发展。

参考文献：

[1]2023年中国跨境出口电商行业研究报告.https://mp.weixin.qq.com/s/DHgzT_fqcWE1C87bV_epkw

[2]中国跨境电商合规服务行业发展洞察https://report.iresearch.cn/report_pdf.aspx?id=4088

[3]李澜|中国跨境电商在美被诉商标侵权的最新进展—以伊利诺伊州北区联邦地区法院为例https://mp.weixin.qq.com/s/4gzZeCBiTDOq5EoluFZQkA

[4]商业外观侵权的解决机制（注意，不是外观设计!）https://mp.weixin.qq.com/s/FnYf5eyjCNLxpzBzhv1Rrg

[5]做跨境电商，卖家必须了解的知识产权！https://mp.weixin.qq.com/s/8Ph5ww4JA1JE-FL1fBgKtg

[6]缪鹤兵,张义丽.中小出口跨境电商企业知识产权问题研究[J].北方经贸,2024,(01):94-97.

[7]李静宇,吴金蓉.跨境电子商务中的知识产权风险与应对[J].现代商业,2023,(22):35-39.DOI:10.14097/j.cnki.5392/2023.22.0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