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都市报》采访徐新明律师：“互动作业”被查后改名上线！多款App搜书名可抄答案被指侵权

10月初，南都记者曾调查发现学习类App“互动作业”内置游戏中心，其官方微信公众号“作业小互”中有大量不雅、性暗示内容。事件曝出后，全国“扫黄打非”办公室随即部署核查，10月26日，该APP停止运营。

然而，南都记者了解到，被查处关停后，“互动作业”近日换了个马甲再度上线。另外，其主打的“搜书名查答案”功能令其沦为一款“抄答案神器”，由此吸引了大批中小学生用户。据知情人士介绍，平台宣称的几千万本教辅答案均由公司内部人员专职扫描上传，均未获版权商同意。

南都记者调查发现，以“扫码出答案”“搜书名查答案”为主要功能的学习类App并不少见，且用户量几乎都在千万级别，有律师表示，无论是学生用户自发上传，还是公司内部上传，都已涉嫌侵权。

被查处后发公告“可迁移学习数据”

11月4日，被查处后的“互动作业”向用户群发公告，称可将学习数据迁移至“作业互助组”。

“互动作业”向用户推送通知称迁移至“作业互助组”。

南都记者发现，“作业互助组”和“初中数学作业答案”两款APP同属“互动作业”经营方，且从LOGO到软件功能均与原“互动作业”十分相似，上线仅2天，两款APP的总下载量超过1700万，且仍在不断增长中。

“互动作业”更名“作业互助组”重新上线，下载量已超千万。

为何极短的时间内能吸引如此多的用户量？

一位知情人士告诉南都记者，“互动作业”“可通过扫描条形码，输入书名等多种方式显示整本教辅的参考答案”。据知情人士透露，被查处后，“互动作业”所属公司制作了好几个马甲App重新上线，其功能与原来的“互动作业”并无不同，均为“抄答案”。

有学生用户也向南都记者表示，“说白了，这个软件就是给我们抄答案的，不仅不能提升独立完成作业的能力，反而可能产生依赖性。”

更名为“作业互助组”重新上线后，南都记者发现，该App首页主打两大功能：扫码找答案和搜书名找答案，可搜索范围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三年级所有科目。南都记者随机搜索一本《5年中考3年模拟》，便出现各个不同出版社的100多本教辅书，点开答案页面，字迹高度清晰，答案完整。

上述知情人士告诉南都记者，“互动作业”及“作业互助组”平台上存有“几千万本教辅答案，现在每天还继续上传更新一千多本，作业互助组的用户量以每天70万的速度不断增长。”

那么，如此庞大的教辅书籍答案从何而来？

“互动作业”官网介绍，“软件中图书试卷等内容由学生等用户上传而来”。南都记者发现，在每本教辅答案的左下角，都会显示上传者的用户名。

南都记者随机抽取了一位名叫“好奇天才”的用户，仅其一人，便上传了36本《5年中考3年模拟》的教辅答案，涵盖济南版、沪教版、青岛版、湘教版、浙教版等多个出版社版本。

“作业互动组”内一名用户上传多个不同版本教辅答案。

上述知情人士透露，在“互动作业”及更名后的“作业互助组”上， 扫书码即可显示整本教辅的参考答案，没有解题思路和过程。对外，其宣称答案为学生用户自行分享上传。其实不然。

该知情人士向南都记者出示的公司架构图显示，“互动作业”所属的北京千阳远望信息技术有限公司下设图书事业部，部门内共有14人。据介绍，该部门主要负责扫描书籍，在其办公地点，大量编辑人员剪裁、扫描、编辑答案后，上传至后台供学生抄答案和下载答案，以此吸纳大量用户，再通过用户点击外界第三方广告来盈利。

“作业互动组”所属公司招聘职位中含图书管理专员。

南都记者在某招聘网站发现，“互动作业”所属的北京千阳远望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持续发布招聘信息，招聘职位包括图书审核质检专员、图书管理专员等。在图书管理专员的职位描述中写到，该岗位负责图书的验收、入库、码放、上传系统、保管、盘点等工作。

行业：多款App搜书名即可提供整本答案

学习类App几乎已经成为中小学生每天必备的学习工具，是什么让他们从“学习神器”变成了“抄作业神器”？

南都记者梳理发现，以“作业神器”著称的学习类App主要分为两大类：一种是以搜题为主，例如“小猿搜题”“学霸君”“阿凡题搜题”等App能直接拍照搜题，另一种则以搜书名为主，例如“作业精灵”“快对作业”“互动作业”等App是查找全书答案，不具备直接搜题的功能。

在拍照搜题的软件中，除了提供解题思路，有的会提供考点分析，有的会有题目点评。“作业帮”采取的是学生互答的模式，用户上传不会做的习题，由其他用户来解答；“小猿搜题”则是用图像识别的拍照搜题模式，即拍下题目由系统自动检索，给出答案。

而在以搜书名为主的软件，则提供海量练习册和课本答案，只需扫描书籍二维码或搜索书名即可查询。在搜索结果中，往往直接呈现参考答案，无解析过程。

“作业精灵”App介绍，软件收集了大量小学、初中、高中的同步练习册答案、课后习题答案、寒假作业答案、暑假作业答案以及各种练习册答案，并提醒用户“只要在上面输入练习册名称就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练习册，目的是为了让同学们在做完习题之后方便对答案用的，切勿直接抄袭！”

在苹果应用商店中，“快对作业”App的版本历史记录显示，持续更新“2018暑假作业答案库更新，10万余本各省市暑假书库覆盖率高达95%”“2018-2019学年书库上新1.6万本”“新增1.21万本练习册”等信息。

“快对作业”App的用户评论。

在评论区，有用户留言称“自己的作业基本上都能找得到答案，就是答案内容应该再详细一点，很多题目只有最后答案没有过程”。不少家长担忧“万一孩子依赖了答案却什么也不会，怎么办呢？”

律师：上传有版权教辅资料涉嫌侵权

以提供已出版教辅书籍答案为主要功能，平台是否合法取得了授权？

“互动作业”官网介绍，这是一个汇集了全国各地几千万中小学生各科各年级试卷、错题、练习册解析、作业答案等学习内容的分享平台。

在版权反馈页面显示，“互动作业”解释称“软件中图书试卷等内容由学生等用户上传而来，如果您发现有图书侵犯了您或者他人权利，请及时提出权利通知。”前述接近互动作业的知情人士告诉南都记者，所有答案都是经过扫描仪，未经版权商允许便上传。

在“快对作业”的用户协议中，也提到如果用户的言论侵犯了第三方的著作权或其他权利，第三方提出异议的时候，快对作业有权删除相关内容。

“如果是有版权的教辅资料，这种上传形式是侵权的。”中国知识产权律师网首席律师徐新明告诉南都记者，这些App的声明试图引用避风港原则来为自己免责，但上传人都是学生，基本上可以断定不是原作者或者权利人，并且某些科目的主观题还涉及原创性答案，在目前我国对于知识产权的保护越来越趋向于严格的司法政策环境下，这种免责声明具有很大的法律风险。

此外，徐新明提到，根据《信息网络传播权保护条例》第二十二条规定，软件方作为信息存储空间的网络服务提供者，明确知晓并欢迎用户上传教辅资料，并不具备不承担赔偿责任的条件——“不知道也没有合理的理由应当知道服务对象提供的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侵权”。

北京市炜衡律师事务所律师周浩向南都记表示，如果证实由软件方自行上传教辅资料，则确为侵权，需要承担相应的侵权责任，删除涉嫌侵权的作品并进行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