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退为进

（作者单位：国家知识产权知识产权发展研究中心 研究二处）

韩春雨基因剪辑中国专利申请视为撤回，成为近两天来社会关注的焦点。

一、事件回放

据1月12日凌晨澎湃新闻消息，以河北科技大学副教授韩春雨、浙江大学基础医学院研究员沈啸为发明人的申请号为CN201510971234的发明专利——以Argonaute核酸酶为核心的基因编辑技术，因申请人未在规定期限内答复国家知识产权的第一次审查意见通知书，该专利的申请被视为撤回。2017年1月9日，国家知识产权局发布该专利申请的“视为撤回通知书”。

该专利的核心内容是韩春雨课题组于2016年5月2日发表在《自然-生物技术》期刊的NgAgo基因编辑技术，也是韩春雨团队申请的唯一专利。因迄今为止国内外尚未有一家实验室宣布能重复NgAgo实验，技术的可重复性备受争议。2016年11月，《自然-生物技术》发表声明表示将在2017年1月底完成调查并公布结果。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这项重要专利被视为撤回的消息一出，使得本就不平静的“科技圈儿”又起新波澜，质疑声再次响起。

于是1月12日晚间，韩春雨和沈啸通过河北科技大学有关部门向媒体发表《关于以Argonaute为核心的基因编辑技术相关专利申请问题的声明》表示： “关于以Argonaute为核心的基因编辑技术相关专利申请，我们已经聘请了具有丰富工作经验的国际一流专利代理机构来进行专利保护的全球化布局。从知识产权保护策略的角度，我们选择采取国际专利向中国递交的方式来保护中国国内专利。第一个专利的PCT文本已于2016年提交，并已包括原申请的中国专利内容。”

到此，近两天来对有关韩春雨专利视撤行为的猜测终于有了明确的解释。那么韩春雨开创性发明专利申请为什么选择视撤？采用PCT国际专利申请策略有何好处？专利审查意见中评述其专利新颖性的现有技术是否会影响韩春雨的专利获得国际保护？带着种种疑问，我们尝试逐一解析。

二、本案分析

根据中国专利审查信息查询系统中的审查信息的记载，审查员在第一次审查意见通知书中给出的初步意见是权利要求不具备新颖性。意见涉及权利要求1、2、4-8。韩春雨的权利申请中权利要求共八项，具体如下：

专利审查员检索获得一篇最接近的现有技术（申请号为WO2015140347 A1），该专利文献涉及一种以DNA为导向的Argonaute核酸酶基因编辑技术，并在其说明书中公开了来自一种嗜热菌ThermusThermopholus表达的 Ago核酸酶具有对靶DNA双链切割造成双链断裂的活性，并提及该方法可应用于基因靶向编辑。审查意见认为该技术方案与本申请相同，由此判定韩春雨专利的上述几项权利要求不具备新颖性。因申请人未能在规定的期限内对该审查意见进行答复，该专利被视为撤回。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专利法实施细则》第六条的规定，申请人可在两个月内提交恢复权利请求书，说明理由，在权利丧失前办理相应的手续并缴纳恢复权利请求费用。如果在规定的两个月内未按规定办理，该专利申请将彻底失效。

三、专利策略对专利获权至关重要

根据对案件视撤以及韩春雨团队的回应分析推断，目前看其采取的应对策略有以下两种可能：要么在两个月内提交权利恢复请求，对权利要求修改，继续进行审查。要么如其声明所述，提交PCT国际申请，以要求优先权的形式将原申请的内容加入，待日后在进入中国国家阶段继续审查。

两种方式背后是不同的专利走向预期：

1.若采用第一种方式：视撤后恢复

采用视撤后恢复的方式可以作为尽量拉长审查进程的一种策略，申请人究竟欲以何为？分析CELLECTIS的该专利，其涉及了以Ago核酸酶实现DNA引导基因组编辑的方法，但其公开的内容与韩春雨团队所发表的工作成果并非完全相同，对比专利文献记载的菌种与韩团队并不相同。其专利撰写的权利要求的确包含了对比文件所披露的现有技术，该缺陷似乎能够通过修改、限定到具体的序列予以克服，但这样同样要承担权利要求范围缩小的风险。另外，若权利恢复后进入继续审查程序，将进行权利要求创造性的审查。通知书中并未对任何技术方案进行创造性的假设评审，修改后的技术方案尚未确定，此案走向似乎也难以预期。

2. 若采取第二种方式：另行提交PCT国际申请

通过提交PCT国际申请，以要求优先权的形式将原申请的内容加入，待日后在进入中国国家阶段继续审查。按照PCT体系规则，申请人提交国家申请后12个月内提交一件国际申请，并可以要求巴黎公约规定的优先权，最迟可在最初申请日后的30个月内启动“国家阶段”。采用这样程序比传统途径多出18个月的时间，申请人有充分的时间以及额外的补救机会来完善申请文件，并且可以指定进入多国进行专利布局。

根据韩春雨团队的申请文件所记载以及发表在《自然-生物技术》的内容来大胆推断，如若试验真实，其申请至少取得了向导单链DNA设计简单、无特殊的序列或二级结构要求、对靶序列无特殊序列要求，理论上可编辑基因组的任何位置、基本不存在被其它非向导DNA误导脱靶的可能、高特异低脱靶性、向导DNA，因此转染细胞简单而且剂量可控。其发明的NgAgo-gDNA系统在哺乳动物细胞内是一种实现基因编辑的准确有效工具。相对于RNA引导的Cas9系统编辑工具取得了预料不到的技术效果。此次通过提交PCT申请将原有的技术方案重新撰写补强升级为“加强版”应该是韩春雨团队的重要意图之一。

四、基因编辑——研发与专利的时间赛跑

此次引发关注的以Ago核酸酶实现DNA引导基因组编辑方法的专利，是CELLECTIS公司于2015年03月23日提出的PCT国际专利申请，半年后该文献公开。而韩春雨专利提交申请日时间是2015年12月21日，CELLECTIS公司比韩春雨团队早申请了大半年，甚至要比韩春雨向《自热》杂志投稿的时间还早了近3个月。

可以看出，当今时代开创性发明比拼的是产出的速度和转化的效率，早一步申请专利、先一步占领市场，赢者通吃的马太效应几乎成为“真理”。如果韩春雨能够早半年申请专利，则将对CELLECTIS公司的核心专利造成致命影响。当然历史不能假设，CELLECTIS公司很可能又一次在NgAgo-gDNA基因编辑技术上获得成功的专利布局。我国在NgAgo-gDNA技术上会不会又出现一个类似青蒿素专利被抢跑的事件，目前还不得而知。

目前，我国CAR-T免疫治疗在发展迅速，我国临床试验数量只居美国之后（美国50余项，中国20余项），已然跻身世界前列。基因编辑技术的加入，也为CAR-T治疗助力不少。从目前各大公司的发展方向和布局来看，CAR-T与基因编辑的双剑合璧是大势所趋。我国也在CAR-T和基因编辑开始进入了全面发展。

随着NgAgo实验可重复性争议不断升级，专利技术所涉及天量商业价值的释放，未来NgAgo技术仍会被持续广泛关注。可以看到，在巨大的商业利益驱动下，国外大型制药公司也加大合作与投入，加快核心技术的储备并积极推动技术向市场的商业运作。在这个时间就是生命，效率就是金钱的大时代，及早将研发成果进行专利技术转化，谋划好全球专利布局方案，这些国际经验值得我国制药企业借鉴思考。